威廉・洪堡特：語言不是一件死物，而是活的過程

生於德國文化盛世的兄弟

1767年6月22日思想家威廉・洪堡特（Wilhelm von Humboldt）生於德國波茨坦（Potsdam），以語言學見稱的他，是德國文化史上最突出的博學之士。威廉的弟弟亞歷大山・洪堡特（Alexander von Humboldt）亦是一位學者，相較兄長他的興趣較多在於自然科學，亦作為旅行家與探險家成名。

洪堡特兄弟身處德國文化最光輝的時代，經歷狂飇時期、浪漫主義與德國古典哲學（由康德開始的德國觀念論）。威廉廣交當時的文人雅士，跟詩人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及席勒（Friedrich Schiller）等是密友，多年來洪堡特亦跟全世界的知識圈子有書信來往與知識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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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興趣極為廣泛，遍及政治學、宗教、美學、教育學、人類學，還有他終生都極為重視的語言學。讓人意外的是，威廉完整並有出版的著作不多，因習慣以書寫來思考與探索各種問題，他留下了大量的手稿，至今仍然有待整理與出版。

縱使生前有偉大的成就，威廉死後在西方思想史上的傳承多有波折，語言學家對他的理解多數都不全面；直至近幾十年，思想界方逐步發掘、回歸到威廉的思想遺產。縱是如此，在重視語言面向的哲學家之中，包括海德格、伽達默爾與哈伯馬斯，都肯定洪堡特於語言哲學上的開創性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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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建構主客的過程

洪堡特反對兩種傳統的語言觀：載體論與鏡像論。對於前者他不如大部分啟蒙時期的思想家，認為語言是理性的產物與工具；對於後者，他不認為語言只是在指涉所謂的客觀外在世界。這些觀點一個常見的版本，是認為不同的語言只是對於同一客觀世界的不同版本表述，因此我們可以透過人工智能翻譯世界上的各種語言，達到彼此溝通與理解。

洪特堡當時的語言哲學家普遍認為作為符號的字詞，都是獨立於我們心靈存在的一種特殊的客體。但洪堡特指出語言不是一個事物（thing），而是一個活的過程（living process）；語言不是既成的產品，而是人類精神面對世界時的活動。

在討論語言時，洪堡特首先分析我們的思想過程，他指這是一種分割（segementation）的過程，思想在創造出被思想的客體，同時主體亦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建構出自己。當人類動用自己的感性能力做以上的過程，這個過程就是最廣義之下的「語言」（language / Sprache）。洪堡甚至認為人的說話能力，是形成思想的器官（organ）。

結合普遍與經驗的語言學

人類的共通理性結構應該有著同樣的運作，但綜觀世界歷史，人類不只有一種語言，世界上就存在著的上千種不同的語言，這是為甚麼？洪堡特的語言學，如何對於人類語言作一種普遍的認識論解釋，同時兼顧對實際存在的眾多種語言作經驗的、歷史的考察？

為了調和這些矛盾，洪堡特從康德的框架出發，將人類先天具有的思維範疇，視為創造語言所需的「理性的智力本能」。因詞語必定要置於語言系統之中才能被理解，這意味語言首先就是一個有機的整體，而且語言是一次而同時被發明出來的。人如何做到這點？洪堡特認為假如語言的原型並未存在於人的知性中，那麼語言就不可能被（一次而同時）發明出來。

雖然人類語言有著共通的知性、理性起源，然而到了現實與歷史上存在的不同人類文化之中，它們每個均有自己詞語形態與句法等建構方式，塑造出具有差異的文法形式的不同語言，以及世界觀。

語言即世界觀點

洪堡特的前輩歌德說：認識一門外語是通常另一個世界的方法；洪堡特之後的海德格說：語言是存有之居所；伽達默爾則說：語言會打開我們新的世界觀。

說到世界觀，洪堡特正是「世界觀點」（Weltansicht）這概念的奠基者，而我們要將之跟我們一般講的「世界觀」（Weltanschauung）作區別。洪堡特的「世界觀點」出自於某一語言（例如中文），這種語言憑其文法建構出一種獨特的主、客世界，從根本上影響著所有使用這種語言的人。各民族不同的語言形式所形成的語言世界觀，即讓民族之間具有民族差異性。

而我們更常用的「世界觀」，可以指使用著同一種語言的個人或團體，它們有不同的信念與意識形態，例如我們常講的左派與右派。不論兩者有多大的分歧，它們之間的溝通、理解與鬥爭得以可能，其實是建基於他們正在使用共同的語言，有著同樣的世界觀點，不論在世界觀上有多大的差異，它們的世界觀點都不會被動搖。

如是說，洪堡特認為語言與世界觀點不會對世界在任何的肯定或判斷，卻以某種方式給予我們世界，並容許我們以話言來肯定或判斷世界，建構出不同的世界觀。

參考資料：

關子尹，〈從洪堡特語言哲學看漢語與漢字的問題〉，《從哲學的觀點看》，臺北：東大出版社，1994，頁 269-340。

林遠澤，〈從洪堡特語言哲學傳統論在漢語中的漢字思維〉，《漢學研究》第 33 卷第 2 期，2015年6月。

James W. Underhill, Humboldt, Worldview and Language,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9.

Mueller-Vollmer, Kurt and Messling, Markus, "Wilhelm von Humboldt",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Spring 2017 Edition), Edward N. Zalta (ed.), UR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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