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伊爾：安娜・O 的故事，佛洛伊德稱他「精神分析之父」

我們都知道精神分析的宗師是佛洛伊德，但如果我們仔細考察佛洛伊德在建立這套龐大理論的過程，會看到他與其他精神醫學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的成功很大程度要歸功於這些前輩與同行，當中最重要的一位是於1925年今天逝世的約瑟夫・布洛伊爾（Josef Breuer）。

奧地利精神醫師布洛伊爾是位出色、受人尊敬的醫生，他兼具科學的知識與人文的關懷，會免費治療同事及其眷屬與窮人。布洛伊爾是佛洛伊德的前輩，兩人既是朋友，亦是合作伙伴，他們交流催眠法、歇斯底里症的成因與療法等觀點。而對佛洛伊德的一生帶來最深遠影響的，當屬布洛伊爾的「安娜・O」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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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Ｏ：她成了精神分析的傳奇病患

布洛伊爾的病人安娜・O （Anna O）本名為貝塔・巴本漢（Bertha Pappenheim），她生於一個顯赫的猶太家族，她受過極好的人文教育，然而家中嚴厲的規條讓她只能過著單調的居家生活。貝塔・巴本漢這名字，在後來的日子以猶太慈善家與社會運動者而聞名。然而極少數人知道她曾有一段精神病歷——她就是布洛伊爾檔案之中歇斯底里症患者安娜・O。

自1880年7月起，安娜・O 開始照顧重病的父親，身體開始出現衰弱的跡象，至年底她開始出現各種徵症狀：癱瘓、蜷縮、視覺障礙與言語困難；她的人格分裂成兩個，一個正常、清醒而悲傷，另一個則生病、粗魯而易怒。布洛伊爾會對安娜・O 進行催眠，她會告訢他最近造的白日夢，症狀得到了部分的緩解，她稱這過程為「談話治療」（talking care）。這個後來為人熟知的精神治療用詞，最早正是出自於安娜・O 之口，她亦形象化地將之比喻為「掃煙囪」（chimney sweeping）的過程。

其後安娜・O 多了無法喝水的症狀，布洛伊爾在催眠她之後，她提到這徵狀是在她有一次看到有狗在自己的杯子喝水後開始。在說出這個事實之後，這個症狀就消失了。布洛伊爾形容她的病被「說走了」。由此布洛伊爾作了以下的假設：歇斯底里症是由創傷（trauma）經驗所引起的，而對此經驗的記憶會在疾病的症狀中，以象徵性的方式無意識地再現，這可以經由將記憶喚回意識中而得到痊癒。

回看布洛伊爾這個假設，大體上就是佛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基本主張。佛洛伊德雖沒有直接為安娜・O 診斷與治療，但透過布洛伊爾鉅細無遺地分享整個治療過程，深刻影響了佛洛伊德塑造精神分析理論的方式，佛洛伊德更曾不只一次表示想要將「精神分析之父」的名銜給予布洛伊爾。

榮格：對無意識來說，死亡是應該欣然迎接的終點

精神分析師的難處

據精神醫學史學家的艾倫伯格（Henri F. Ellenberger）的考察，關於安娜・O 的故事有兩個版本：布洛伊爾本人的記述，與佛洛伊德門生及其傳記作者瓊斯（Ernest Jones）的敘述。然而在考證之下，艾倫伯格指這兩個版本所述的事實跟貝塔・巴本漢的傳記、國家官方記錄以至史實有矛盾的地方。說到為甚麼布洛伊爾的版本會不準確，部分是出於保護病人的身分與私隱，精神科醫生與精神分析師都要精心隱藏病人的身份，會改動病歷中病人的姓名、地址與事件日期，以作偽裝。這亦讓重新成為貝塔・巴本漢之前的安娜・O 成為一宗懸案，至近年仍然有考究這段歷史的研究作品出版，在此就不詳述。

對於安娜・O 的個案，有一點布洛伊爾是想要避而不談、欲言又止的，背後不是出於競爭的敵意，而是難以跨越的禁忌——性。在療程中，有一次安娜・O 向布洛伊爾自稱懷上了「B 博士」（B 指的是 Breuer）的嬰兒，身體上亦表現出假性的受孕徵狀，包括嚴重的腹痛症狀。佛洛伊德認為這是極為重要的發現，但布洛伊爾最終迴避了這些發現。有種說法是面對著貌美、聰明的安娜・O ，已婚的布洛伊爾頗有戒心，面對這性的意涵極重的徵狀，他不想去處理，而草草了結療程。另一方面，安娜・O 的本名貝塔（Bertha），剛好跟布洛伊爾早逝的母親同名，這或許挑起了布洛伊爾的伊底帕斯（戀母）情結，而他選擇了否認與抗拒。佛洛依德形容布洛伊爾手裡已經握有鑰匙，但他卻不願去使用他，「縱使有偉大的心智，卻缺乏浮士德的勇氣」；相反佛洛依德接受與擁抱這個性的觀念，以之作為人類心靈結構與無意識的基礎。

分道揚鑣的兩位祖師

往後佛洛伊德嘗試以宣洩治療法為其他病人治療，他從女性病人身上學到更多關於徵狀的意義與治療的技巧，他稱她們是自己的指道者。多年後的1895年，布洛伊爾與佛洛伊德合著並發表了《歇斯底里症研究》（Studies on Hysteria），這部早於《夢的解析》的著作成為了精神分析早期最重要的文獻。當中布洛伊爾重構安娜・O 的病例，佛洛伊德則記述了他的四位女性病人的病例。布洛伊爾其實頗不情願在事隔多年後再整理這個案，他表示是為了迎合佛洛伊德而做。

《歇斯底里症研究》出版之後，佛洛伊德跟布洛伊爾絕交了，一如他身邊其他的門徒與朋友（包括後來的榮格）。佛洛伊德後來分析自己，對於布洛伊爾這位良師益友的態度始終反覆無常，但總算重新肯定了他對自己的影響。不論佛洛伊德的態度如何，布洛伊爾的安娜・O 案例，應當被視為是整個精神分析傳統的濫觴。

參考資料：

艾倫伯格（Henri F. Ellenberger）著，廖定烈、楊鴻毅譯，《發現無意識：新動力精神醫學的歷史與演進——第三冊：浪漫主義動力精神醫學：佛洛伊德與容格》，台北：遠流出版、2002年。

彼得・蓋伊（Peter Gay）著，梁永安等譯， 《弗洛依德傳第一冊：1856-1905》台北：立緒，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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