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 Gala:當作為感受力的小圈子「坎普」進入主流視野
作者|胡雅雯
今年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晚宴(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暱稱 The Met,慈善晚宴簡稱 Met Gala)紅毯,被《紐約時報》描述為「戲精」們的終極表演場。而這場每一秒都令人頭暈目眩的紅毯 show,不知會否令看過的觀眾想起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那句:「這簡直太爛了,所以它也太棒了!」而今年的展覽和晚宴主題,正是來自她那篇《關於「坎普」的札記》(Notes on ‘Camp’)。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時裝學院助理策展人 Karen Van Godtsenhoven 在採訪中表示:兩年前,主策展人 Andrew Bolton 在看過桑塔格的《關於「坎普」的札記》之後覺得回味無窮,於是決定策劃一個與之相關的展覽。由此,便有了今年 Met Gala 的「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主題。那麼,何謂「坎普」(Camp)?桑塔格在札記中又如何描述坎普?
1964年12月,《時代雜誌》刊登了桑塔格這篇稱不上邏輯嚴密的文章。《關於「坎普」的札記》全文只由序言和五十八則「札記」組成,甚至於文中顯現出重複、矛盾與悖論;但這篇文章仍令桑塔格因此備受關注、成為討論的焦點,而「坎普皇后」也成為了她眾多的頭銜之一。文中桑塔格在闡釋「坎普」的同時,亦體現了她早期文章「於紛繁複雜的辯證中揭示對象本來面貌」的批判性。
在《關於「坎普」的札記》中,桑塔格首先指出坎普是一種純粹的審美能力,與唯美主義息息相關。坎普表達著一種熱愛誇張之物和「非本來」(桑塔格稱之為「“off”」或「of things-being-what-they-are-not」)的世界觀。在《反詮釋》(Against Interpretation and Other Essays)中,桑塔格講道:「作為一種對人的趣味,坎普尤其對那些十分纖弱以及極度誇張的人物感興趣。女性化的男子或者男性化的女子肯定是坎普感受力的最偉大的意象之一。」在今次的 Met Gala 中,哈利・史泰爾斯(Harry Styles)與亞歷山德羅・米凱萊(Alessandro Michele)的造型似乎正體現了這一意象,而從其中感知的坎普,正是要理解一種角色扮演的狀態。
其次,桑塔格強調了坎普的嚴肅性。應該說,坎普是以一種嚴肅性成就了一種失敗的嚴肅性。就是說,當藝術品呈現出誇張、戲謔、荒誕、狂熱等非嚴肅的表象時,其創作者的態度並非為了追求好玩或取悅他人,而是帶著認真的創作態度。桑塔格在此舉例說,將蛇雕盤繞在燈具上的新藝術(Art Nouveau)藝匠並非為了取悅他人,而是試圖帶來一種真正的東方情調;同樣,三十年代早期華納兄弟影業公司以數字為標題的音樂節設計,也不僅僅是為了逗樂⋯⋯由此,坎普顯露了一種天真,而非蓄意為之,這一過程也令傳統美學的嚴肅性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同時,坎普也是體驗的、戲劇化的感受力,而其中關鍵的因素則是所謂「固定的性格」和對「性格」的讚美。在桑塔格看來,性格被看做是一種持續發光的狀態,欣賞的是人物自身的一致性和感染力。正如 Met Gala 的會場——做甚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做,這也難怪 Lady Gaga 可以在會場上「脫足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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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坎普」趣味提倡一種藝術民主的原則。它不是要評價,而是要為藝術提供一套不同的標準,要打破的是傳統藝術中的等級秩序,解構一元的評判價值;而其所依據的便是一種新的感受力,它不同於高級文化道德性的感受力,也不同於所謂先鋒派藝術中情感極端狀態的感受力,這種感受力是一種純粹審美的。桑塔格指出,坎普堅持在審美層面上體驗世界,並以一種玩笑的、非嚴肅的面貌建立起與嚴肅的關係。這種感受力平衡了身體與心靈、觀念與現實的界限,也打破了理智與激情、思考與感受的疆界。於是,心靈的激情得到重視,身體的重要性也重新恢復。在桑塔格眼中,坎普打開了新的審美空間,也為其他文化,例如:流行文化、大眾文化、通俗文化等,提供了存在的合法性。
當「坎普」成為今年 Met Gala 的主題,引起大眾更廣泛的認知與關注,這也印證了坎普文化從「小圈子裡的東西」最終被流行文化消費。同樣,桑塔格也由曾經離經叛道的「先鋒文化教母」亦變成了社會的主流而為大眾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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