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迪歐：愛情是一場始於偶然、通向永恆的戰鬥

作者｜唐晉濱

今天就是情人節了。在愛情關係中的你，今天或會特別向另一半傾訴愛意，回憶彼此的相遇，重提在哪個節點發現自己對對方生出情愫。愛是人類生命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長久以來哲學家都對愛情反複思考著。今天我們來看看巴迪歐（Alain Badiou）與齊澤克（Slavoj Žižek）的愛情哲學，這兩位硬核的當代哲學家在談到愛時，都顯露出浪漫的一面。

當今愛情面臨的威脅

巴迪歐在關於愛的訪談錄《愛的多重奏》（In Praise of Love）這本小書之中，旨意要重新悍衛愛情。根據巴迪歐的觀察，現在這世代愛情正受到兩種威脅。第一種表現在速配（speed-dating）網站與「愛情導師」的流行現象之上。速配網站預先看到對方的照片，口味、出生日期、星座等等，巴迪歐指這些篩選條件都在推廣一種「零風險」（zero risk）的「愛情」，他們會用「不墮入愛河就得到愛情！」（Be in love without falling in love!）等標語，實質是一種安全第一的「愛」的概念。實然與古時的盲婚啞嫁沒甚麼分別，決定的是你自己，都是旨在排除隨機的因素。巴迪歐批評的，是以經濟、社會條件為首要考慮的計算式關係，他甚至認為出於這些而在一起的兩人，之間的根本不是愛情。

愛面臨的第二個危機，在於開始有很多人認為愛不再重要，並將之歸為享樂主義的一種選擇，可以換來快感，但不是人生必需的東西。巴迪歐認為假如人以對象的條件先行的心態去戀愛，只會是完全利己的，可以隨意拋棄不符合條件的他人，而不放在心上。

愛情作為生命的事件

巴迪歐認為真正的愛情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體驗，當中必定涉及風險。我們相遇完全是隨機、偶然而無法預料的，相遇這回事根本不可能如速配網站或公司所言那樣，能夠預先安排。

我們與愛的對象相遇的一刻，是我們生命中重要的事件（event）。在這裡「事件」就不只是我們一般理解的大事，作為巴迪歐的好友與思想交流對象，齊澤克在《Event》（事件）一書中就指出：所謂的事件，是即使事後羅列出所有可能誘使因素，亦始終無法直接解釋事件何以發生，事件總是帶著某種跳躍與斷裂。在愛情的情況，我們都被問過為甚麼會愛上現在的伴侶，我們可能會回答：我喜歡他／她鼻子高、唇厚而圓潤，有氣質，有陽光氣息，樂觀正面⋯⋯諸如這些答案。然而，齊澤克說我們都清楚這些都只是我們在事後回溯過去，才重構出來的原因（cause）或理由（reason）。實際上我們不可能按著一張心儀對象的特性清單，就找到真正的愛情對象。

一旦我們墮入了愛河，這個事件會打破我們的固有的視域，然後我們檢視世界的條件因而改變，世界都彷彿全染上了他／她的色彩。此時（尤其是熱戀期）所有其他人際關係、生活面向與經驗都被放到一邊，我們的生命彷彿進入了一種例外狀態。

從偶然性的相遇到「愛是永恆」

愛情開始自偶然的相遇事件，但我們都懂得，要長久經營一段愛情，絕不容易。愛情首先要有冒險的面向，接下來需要的是堅持（tenacity）。在此，巴迪歐認為愛情需要長久，忠誠是必要的。然而這裡的「忠誠」（fidelity）不是一般意義下伴侶承諾自己不會跟任何第三者相好，巴迪歐認為「忠誠」更是一種過渡（transition）。隨著我們對所愛的人講「我愛你」（I love you），如果我們是認真、並非兒戲或存心欺騙的話，我們講的就預示了「我會永遠愛你。」（I will always love you.）。這裡的「永遠」（always）所指的其實是一段是未知的時間，我們不知道這段「永遠」有多長（人總有遇上甚麼不測的可能性），但隨著我們的忠誠，這個未知的「永遠」就已經等同於「永恆」（eternity）。愛情中的忠誠為我們展示出：在有限的生命時間之中，存在著永恆。

我們與所愛之人從隨機的相遇開始愛情，然後我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努力，逐步擊敗相遇時帶著的那種隨機性（即兩人一開始隨著機率發生的、可有可無的相遇），最後達至一種持續的永恆。巴迪歐認為這是一個奇妙而神秘的過程，一旦我們做到了，我們就會達至愛情帶給我們的至上幸福。

愛情是一種由偶然性到必然性的過程，伴侶本來只是我們生命中橫空出現的陌路人，變成我們生命中不可取替、最重要的人。真正的愛情是要克服眾多困難的漫長過程，在此願各位有情人終成眷屬。

重溫《愛的多重奏》中的一章：巴迪歐｜愛是洞穿生命的事件，藝術是愛的肉身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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