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 x 哲學】以魚傳情的密語:從生殖崇拜到吉祥寓意
百年漁港,香港人與魚的關係總是很密切。在近海得食的流浮山、西貢、鯉魚門、大澳、香港仔等地區,我們還能看到不少海鮮酒家。魚,不僅在我們的餐桌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作為一種重要的象徵意象,在我們的文化中都有著特殊的意涵。
魚:從生殖崇拜、兩性象徵到吉祥之物
《詩經》有「豈其食魚」(《陳風·衡門》)、「南有嘉魚」(《小雅·南有嘉魚》)、「魚潛在淵」(《小雅·鶴鳴》)等詩句,樂府民歌《江南》為我們生動描繪了魚兒在蓮葉間嬉戲的景象,中國文化中也常以「魚傳尺素」指代書信傳情……魚作為古老的象徵之一,千百年來,象徵著性別與愛情,承載著中國人對生息繁衍的期望。
在古代,魚既是一種圖騰崇拜,也是一種生殖崇拜(陳學嬪《魚文化意涵》)。靠水而生的居民都知道,魚是日常極為重要的食物之一。豐富的魚獲,往往是維持生存、族群得以生息繁衍的保證。捕魚過程中,人們逐漸發現魚有極強的繁殖能力,因此,那時還畏懼自然的先民也將後代永續繁衍的期望投射在這種動物身上。
既然與生殖崇拜有關,就不得不提魚的性別象徵。通常認為,魚是女性的象徵,因其形狀與女陰輪廓相似。但聞一多在〈說魚〉一篇中提到,魚其實也會被用來指代男性,這種情況在亞洲西部仍然可見,「至今閃族人還以魚為男性器官的象徵」。
所謂「魚水之歡」,在生殖崇拜的基礎上,魚也在兩性及情愛關係的象徵方面延伸出豐富的意涵。同樣在〈說魚〉中,聞一多首先指出:在中國文學,尤其是民歌中,魚隱含著「情侶」或「配偶」的指稱。《江南》一詩看似為我們描繪了一幅江南採蓮、魚在水中嬉戲的畫面;但他認為,「蓮」與「憐」同音,而詩中的「魚戲蓮葉間」則是以魚喻男性,以蓮喻女性,字面上看是魚在蓮葉間嬉戲,其實是男與女嬉戲之歡。
由此,「打魚」、「釣魚」、「烹魚」、「吃魚」也都是兩性間的特有表達。「打魚」、「釣魚」有求偶之意,「烹魚」、「吃魚」乃是合歡、結配的寄寓。〈白頭吟〉中,我們可能只熟悉「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但其後緊隨的「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一句,竹竿與魚便是指涉釣魚,蘊含男女之間兩情相悅、和睦相處的渴求。前文提到《詩經·陳風·衡門》中「豈其食魚」是「吃魚」的例證,此句前文說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療)飢。」是指男女在衡門這個地方幽會,然後同去泌水之處,行秘密之事。
此外,我們常以「魚傳尺素」指代書信往來,其實也與愛情及情誼傳遞密不可分。〈飲馬長城窟行〉一詩亦有云,「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這裡的鯉魚,既是指鯉魚形的信匣,也可從最後一句看出是愛情與情思的象徵。
隨後,魚的文化意涵繼續擴大至性以外的意義,包括我們現在常表示的吉祥之意,如:年年有魚、魚躍龍門,或是以魚相贈,慶賀某事。
魚:象徵與隱語
魚的形象之所以可以衍生出如此豐富的中國文化意涵,主要在於動物作為象徵及隱語的功能。
以魚作為生殖與性別的指代,是一種象徵。象徵注重象徵物與其所象徵之物間的聯繫,例如形狀等。因此,不論是以魚為生殖崇拜的圖騰,還是指代男女性別,都源於魚與人類或人的某一部分的相似性。這種象徵手法,在《詩經》中也被稱為「興」,即先言他物,引起讀者的聯想,再引出詩人所要表達的事物。
同時,聞一多認為,魚也是兩性情愛的隱語。這種「隱」與「喻」(比喻或隱喻)不同,喻是將抽象難懂的事物藉由另一具體的、為人熟知的事物講得更加清楚明白;但隱語恰恰相反,它是「借另一事物把本來可以說得明白的說得不明白一點」。那麼隱語又有什麼作用呢?
作為一種秘密語,隱語是某一些團體或群體為維護內部利益、協調內部關係、方便溝通而採用的內部語言或非交際語言。在《法庭的語言鑑證》一書中,香港浸會大學的黃良喜教授,就利用語言學中的隱語現象,虛構了一則音系學教授成功破解罪犯所講之「黑話」(即隱語),從而幫助警方成功破案的故事(《音系學少女的第一宗案件》)。可見,這種語言現象主要是為了隱藏信息,將語義的識別度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而讓非此群體內的人不易明白。誠然,這一做法常與犯罪有關,但事實上並不盡然,例如魚作為隱語的一種,根據上文的分析,也可作為情侶間的秘密語,同時亦常有對性的暗示。
除了魚,其他動物或是動物的其他行為層面也常為文化研究者及哲學家所關注,例如:動物是否有精神生活?與人類種族又有怎樣的關聯?接下來幾周,我們將以動物開啟對文化與哲學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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