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論》百年變遷與當代反思(上):從政治聖經到學術偽書
作者 | 孫樂強,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社會理論研究中心暨哲學系副教授
內容摘要:在西方學術界,《資本論》的形象出現了四重「分裂」: 首先,在政治形象上,由原來的「工人階級的聖經」轉化為一種「失效的舊約」,政治影響力日益衰退;其次,在學術形象上,由原來集哲學、經濟學於一體的《資本論》,被拆解為相互分割的哲學或經濟學著作,並在各自領域中建構出了不同的學術形象;再次,由原來作為有機整體的「完整著作」被解構為各自獨立的「手稿片斷」,實現了由「科學著作」到「虛構偽書」的全面退化;最後,在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眼中,《資本論》的形象也由原初的「資產階級的判決書」轉變為資本主義均衡發展的「科學指南」,抹殺了《資本論》的黨性原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如何立足於當下中國現實來重新理解《資本論》的歷史貢獻及其當代價值,重構《資本論》的內在形象,無疑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關鍵字:《資本論》;政治形象;學術形象;中國意義
《資本論》形象的歷史演變是我們理解馬克思主義發展史的一個重要風向標,它在西方的命運沉浮,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資本主義的現實演變以及馬克思主義邏輯發展的內在變遷。因此,在此背景下,系統梳理《資本論》形象的百年變遷,無疑會有助於我們完整把握和理解馬克思主義發展的總體邏輯,全面反思西方學界對馬克思《資本論》理解的歷史得失,從而為我們進一步挖掘《資本論》的意義。
一、從「工人階級的聖經」到「失效的舊約」:《資本論》政治形象的演變
《資本論》是馬克思一生智慧的科學結晶,它在工人運動史上具有無比輝煌的歷史價值。它的出現,對無產階級革命的繼續發展以及世界無產階級革命意識的形成,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然而,《資本論》並不是一出版就立即成為無產階級解放的強大武器,相反,這種政治形象的建構是與當時無產階級革命實踐需要緊密聯繫在一起的。
在第一國際(1864)成立之初,工人雖然已經具備了一定的鬥爭經驗,成立了一些工會組織,但他們在指導思想和政治策略上顯然還不成熟,陷入到各種宗派主義和改良主義之中,根本無法適應當時工人階級鬥爭的需要。首先,在理論上,他們缺乏統一的科學指導:在英國工人中居於統治地位的是自由派工聯主義,他們認為單純地通過合作發展運動,就能徹底改變工人階級狀況;在法國、比利時居於支配地位的是蒲魯東主義,他們反對武裝鬥爭,主張通過和平的方式過渡到沒有剝削的小生產社會,這種思想是一種典型的小資產階級的改良主義道路;而在德國,占主導地位的是拉薩爾主義,大肆宣揚命定論,鼓吹和平長入「自由國家」的改良路徑。這些理論完全缺乏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科學分析,無法為無產階級革命提供內在的科學依據。其次,在政治綱領上,第一國際也缺乏統一的理論指導,對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以及鬥爭策略,都缺乏科學的認知,紛紛陷入到改良主義和折中主義的窠臼之中,對工人的政治運動產生了極為消極的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資本論》第1卷(1867)的出版,恰恰迎合了當時政治鬥爭的需要,猶如恩格斯評價的那樣:「自地球上有資本家和工人以來,沒有一本書像我們面前這本書那樣,對於工人具有如此重要的意義。」【註1】總體來看,《資本論》的作用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資本論》為工人階級的日常鬥爭提供了科學依據。當時,工人最為關心的是「工作日、工資以及資本主義制度下機器的應用」【註2】等問題,而《資本論》恰恰為這些問題作出了科學解答,徹底駁倒了拉薩爾的「鐵的工資規律」,為工人階級的日常鬥爭提供了科學依據。其次,《資本論》有力地清除了第一國際中的蒲魯東主義和巴枯寧主義,為工人階級的內部團結和思想統一奠定了理論基礎。再者,隨著《資本論》各種版本的出版和進一步傳播,馬克思主義逐漸在工人階級中佔據主導,為後面各國無產階級政黨的建立以及社會主義綱領的制定奠定堅實的理論根基。也正是以此為由,第一國際著名活動家約翰·菲力浦·貝克爾將《資本論》譽為「工人階級的聖經」,而梅林也將其稱為「共產主義的聖經」。
德文版《資本論》
這一形象在後續的發展過程(1895年恩格斯逝世之前)中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與鞏固。馬克思逝世後,恩格斯作為戰友繼承了馬克思遺願,承擔起《資本論》剩餘卷的編輯出版工作,先後於1885年和1894年編輯出版了《資本論》第2卷和第3卷,完整再現了「工人階級的政治經濟學」的全貌,進一步鞏固了《資本論》的政治形象。其次,隨著《資本論》的廣泛翻譯與傳播,馬克思主義已經在工人階級中佔據主導,截止到八十年代中後期,各國都相繼成立了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工人階級政黨和組織,並以馬克思的經濟學說為依據制定了社會主義革命綱領,進一步擴大了馬克思學說的政治影響力,系統強化了《資本論》的這一形象。猶如恩格斯在《資本論》的英譯版序言(1886)中描述的那樣:「《資本論》在大陸上常常被稱為『工人階級的聖經』。任何一個熟悉工人運動的人都不會否認:本書所作的結論日益成為偉大的工人階級運動的基本原則。」
然而,在恩格斯逝世之後,特別是隨著第二國際修正主義的氾濫,《資本論》的政治形象出現了重大「分裂」,從而在社會主義工人運動內部撕開了一道裂縫,對《資本論》形象的建構產生極為惡劣的影響。自十九世紀七十年代以來,資本主義在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結構方面都出現了重大變化,這與馬克思《資本論》所揭示的情形出現了巨大反差,第二國際修正主義的「鼻祖」伯恩施坦正是以此為由,全面否定了馬克思《資本論》的政治價值。首先,他徹底否定了唯物史觀和歷史辯證法的科學意義,徹底閹割了《資本論》的合法性。其次,用資產階級的「邊際效用論」代替了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徹底顛覆了《資本論》的科學基石。最後,以資本主義的經濟、社會結構的轉型(由自由竟爭資本主義轉變為「有組織的資本主義」)為由,全面否定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理論,宣揚「和平長入資本主義」的改良主義道路,徹底解構了《資本論》的政治立場和黨性原則。結果,原本作為工人階級「聖經」的《資本論》,在伯恩施坦這裡轉變為一種錯誤的、失效的「假說」,《資本論》的經典形象被解構了。與此相對,第二國際的正統理論家雖然對伯恩施坦的修正主義作出了尖銳的批判和反擊,但由於他們對《資本論》的理解存在著巨大的缺陷,這在一定程度上又削弱了《資本論》的政治形象。總之,第二國際內部正統主義與修正主義的對立,致使《資本論》在工人階級中的政治形象開始分裂,由此挖開了一條反對《資本論》的理論塹壕,對後來的歐美左翼經濟學家產生了重大影響。
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德國哲學家,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之一。恩格斯是卡爾·馬克思的摯友,被譽為「第二提琴手」,他為馬克思創立馬克思主義提供了大量經濟上的支持,在馬克思逝世後,幫助馬克思完成了其未完成的《資本論》等著作,並且領導國際工人運動。
隨著國際形勢的巨大變化,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資本論》在歐美工人階級中的政治形象進一步萎縮。首先,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進入黃金發展時期,歐美工人運動全面陷入低潮,致使《資本論》的政治影響力趨於衰退。其次,隨著冷戰的開始,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社會主義學說在歐美國家遭到了禁錮,全面斬斷了《資本論》在工人階級中的傳播途徑及其政治效應。再次,隨著福特制資本主義的到來,資本主義的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原初的工人階級逐漸轉變為「白領」階層,而資產階級的統治策略也由原初的暴力統治轉變為意識形態的全面滲透,從而實現了對工人日常生活和心理結構的全面殖民,使工人階層逐漸成為資本主義制度的認同者,這也使得《資本論》的政治形象喪失了合法的階級基礎。
結果,在戰後的歐美資本主義國家中,《資本論》的政治形象和歷史地位也發生了巨大轉變,由原初工人階級的「聖經」轉變為一種政治上失效的「舊約」,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歐洲眾多工人階級政黨公開宣佈放棄馬克思主義,就是這一形象轉變的有力證明。
二、從「科學的新大陸」到「虛構的偽書」:《資本論》學術形象的嬗變
馬克思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家,其最根本的目的是要「為我們的黨取得科學上的勝利」,而《資本論》恰恰是這一目的的完美實現。在這一著作中,馬克思從勞動力商品理論出發,創立了科學的剩餘價值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滅亡的必然性,實現了由空想社會主義到科學社會主義的重大轉變。從這種意義上來講,《資本論》實現了階級性與科學性、人道主義與客觀歷史分析的完美統一。然而,這一形象在其後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和西方左翼經濟學那裡,發生了內在分裂,建構出了不同的學術形象。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西方資本主義實現了由自由競爭到壟斷帝國主義的轉變,從根基上進一步壓縮了馬克思主義和工人運動的生存空間。在帝國主義的強力鎮壓下,西歐無產階級革命最終全面失敗,也是在此背景下,西方馬克思主義開始作為一種理論思潮登上了歷史舞臺。如安德森所言:「西方馬克思主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歐洲資本主義先進地區無產階級革命失敗的產物,它是在社會主義理論和工人階級實踐之間愈益分離的情況下發展起來的。因此,整個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隱蔽標誌只是一個失敗的產物而已。」【註3】這一特徵決定了早期西方馬克思主義對《資本論》形象的建構,必然會出現一個重大的撤退:由原初的政治實踐演變為一種學術解讀。而這種解讀的邏輯起點恰恰是從反叛第二國際的經濟決定論開始的。
佩里·安德森:《西方馬克思主義探討》
第二國際時期,正統馬克思主義雖然也強調《資本論》的科學形象,但由於他們方法論上的缺陷,致使他們根本無法準確把握《資本論》的科學內涵,最終陷入到經濟決定論和實證主義的窠臼之中,淹沒了《資本論》的批判性,淪為一種「人學的空場」。而列寧對階級意識的強調以及十月革命的成功,恰恰為早期西方馬克思主義重構《資本論》的學術形象提供了事實依據。青年盧卡奇正是以階級意識為主線,上演了一部將《資本論》人本化的滑稽劇,建構了一條人本主義的解讀路徑。而葛蘭西更是認為,十月革命顛覆了《資本論》的邏輯,將其標示為「反對《資本論》的勝利」,並由此出發,建構了一種以人本主義為後盾的文化霸權理論。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種形象的翻轉在學術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價值,恢復了《資本論》的內在批判性;然而,在一定程度上又走向了另一種極端,即把整個人類歷史徹底意識形態化,抹殺了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閹割了《資本論》的科學形象。
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隨著大批馬克思早期著作的出版,特別是《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出版,對《資本論》的形象建構產生了重大影響。西方馬克思學學者由此發掘了一個全新的馬克思,即「人道主義的馬克思」,並將其看作馬克思哲學發展的最高峰,由此製造了「兩個馬克思」的對立。結果,《資本論》等成熟時期的著作被指認是青年馬克思的一種理論倒退,淪為一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經濟主義」。這種做法既沒有看到二者之間的內在聯繫,也沒有看到後者對前者的內在揚棄和發展,更沒有科學把握後者所特有的人道主義意蘊,完全閹割了《資本論》的光輝形象,是對《資本論》的故意詆毀和謀殺。針對這種「對立論」,第二代西方馬克思主義主要代表弗洛姆作出了重要反駁。他認為,《資本論》決不是對早期人本主義邏輯的遺棄,相反,是它的進一步展開和延伸,二者在本質上是內在一致的。【註4】結果,《資本論》的人本主義化形象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種建構雖然強調了馬克思前後期著作之間的學術聯繫,但卻完全忽視了二者之間的本質差異,淹沒了《資本論》特有的科學價值。同樣,科西克雖然從哲學與經濟學相結合的方法出發,深入挖掘了《資本論》的社會批判理論,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資本論》的「光輝形象」;然而,這種建構本身卻是從海德格爾存在主義出發的,它在最終歸宿上又陷入到抽象人本主義的窠臼之中,削弱了對《資本論》精髓的科學把握。
以此來看,在《資本論》的形象建構上,從盧卡奇到弗洛姆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基本上都是從抽象的人本主義立場出發來解讀《資本論》的,他們在恢復《資本論》批判性的同時,又完全閹割了《資本論》的科學性,建構出了一種完全不同於第二國際和蘇聯馬克思主義的人本化形象,在《資本論》的理解史上產生了重大影響,然而也帶來了不少缺陷。
盧卡奇,匈牙利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和文藝批評家,傳統西方馬克思主義創始人。他將物化和階級意識引入馬克思主義哲學和理論。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為了反對這種人本主義的氾濫,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西方馬克思主義內部興起了一種與此相對的解讀模式,即科學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他們率先扛起了反抗人本主義的大旗,由此,實現了西方馬克思主義邏輯發展的科學轉向,建構出一種與人本主義相對的《資本論》形象。而這主要以法國哲學家阿圖塞和義大利新實證主義哲學家德拉-沃爾佩、盧西奧·科萊蒂為代表。在阿圖塞看來,馬克思主義理論包含兩部分:一是哲學,即辯證唯物主義;二是科學,即歷史唯物主義。而《資本論》恰恰是二者的完美結合。他認為,只有在《資本論》中,才可以讀到馬克思真正的哲學【註5】;同樣,也只有在《資本論》中,才能真正發掘馬克思的歷史科學。【註6】相對於人本主義的解讀模式來看,這無疑具有著重大理論意義。但這種解讀本身仍具有內在不可克服的缺陷。首先,這一解讀模式是建立在「認識論斷裂」之上的,它雖然「恢復」了《資本論》的哲學和科學意義,但卻完全忽視了前後期著作的連續性;其次,在建構路徑上,阿圖塞完全停留在認識論的層面上,直接將階級鬥爭的歷史轉化為知識的歷史,實現了《資本論》研究的知識論轉向;再次,他從結構主義立場出發,走上了徹底反人道主義的道路,完全泯滅了《資本論》的人文意蘊,陷入到結構崇拜的漩渦之中。同樣,德拉-沃爾佩和科萊蒂雖然也力圖把《資本論》當作「科學」的典範,但在「科學」的理解上卻又陷入到「自然科學」的崇拜之中,將其等同於伽利略的「實驗物理學」,完全抹殺了《資本論》的階級性和黨性原則。
總體說來,西方馬克思主義對《資本論》的形象建構基本上都停留在文化批判或知識論的層面上,這種解讀線索無疑彌補了第二國際經濟決定論所留下的理論空白,在《資本論》的理解史上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然而,這種形象建構的背後卻隱含著一個不言而喻的前提,即傳統固有的經濟線索已無法成為《資本論》形象建構的主導線索,只有從文化批判或知識論層面才能真正建構《資本論》的內在形象。可以說,這一判斷是值得討論的。這一點在西方左翼經濟學那裡得到了明顯的印證。他們並沒有沿著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批判的線索來重構《資本論》的形象,而是堅持從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線索來挖掘《資本論》的科學內涵及其當代價值,由此建構了一種不同於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資本論》形象。
眾多西方左翼經濟學家都基本上認為,《資本論》構成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科學結晶,從經濟線索或生產過程的內在矛盾出發來建構資本主義批判理論,這一點構成了《資本論》的內在精髓。但是,他們在《資本論》的有效性上又作出了明確限定,認為《資本論》僅僅適應於自由資本主義,隨著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資本論》的核心理論已經全面過時。如,保羅·斯威齊和保羅·巴蘭認為,隨著資本主義由自由競爭時代向壟斷資本主義的過渡,《資本論》中的剩餘價值理論已經全面失效,主張用「經濟剩餘」理論來全面取代馬克思的剩餘價值理論。比利時經濟學家曼德爾也認為,在「晚期資本主義」時期,馬克思的《資本論》已無法涵蓋資本主義的最新變化,主張用「自主變數」理論來彌補馬克思的《資本論》。再譬如,法國調節學派也直接拋棄了《資本論》的本質線索,主張從經驗層面來重構《資本論》;而加拿大經濟學家萊博維奇更是喊出了「超越《資本論》」的口號,力圖在新時期建構一種全新的工人階級的政治經濟學。可以看出,在他們這裡,《資本論》的學術形象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它已經不再是一種順應時代發展的歷史科學,而是轉變為一種只適應於自由資本主義的政治經濟學,隨著當代資本主義的演變和發展,《資本論》必將被超越和揚棄。
如果說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和西方左翼經濟學那裡,《資本論》還具有一定的正面形象的話,那麼,到了後馬克思主義這裡,一切都被解構了。在他們看來,《資本論》的歷史觀和方法論仍然滯留在西方近代形而上學的思辨之中,進而將《資本論》判定為一部充滿神話預言的虛構小說,結果,《資本論》的學術形象完全被顛覆了。特別是隨著MEGA2第2部分的公開出版,這種形象解構變得更加徹底。在新MEGA編委會(1990年之後)看來,目前所通行的《資本論》都是經過恩格斯編輯定稿的:《資本論》第1卷的「通行版」是按照恩格斯最後編定的德文第4版刊印的,第2、3卷更是恩格斯在馬克思遺稿基礎上整理編輯的。這些編輯已經改變了馬克思的原意,使《資本論》成為恩格斯仲介過的「馬克思思想」。也正以此為由,眾多西方學者普遍斷言「馬克思撰寫的三卷本《資本論》從來都沒有真實存在過」【註7】。於是,他們主張,為了恢復馬克思《資本論》的原初面貌,必須要去除恩格斯的一切編輯和修訂,按照馬克思的原初手稿的順序,重新編輯《資本論》,還原《資本論》特別是第2、3卷的真實面目。結果,原本作為有機整體的《資本論》被還原為各不相關的獨立手稿片斷,實現了由「完整著作」向「虛構偽書」的全面退化,完全消解了《資本論》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的歷史地位。
可以說,《資本論》學術形象的歷史變遷,並不僅僅是西方學術界理論嬗變的邏輯產物,而且也是西方資本主義現實發展和演變的客觀產物。因此,系統梳理《資本論》學術形象的演變,不僅有助於我們清晰把握西方馬克思主義和西方左翼經濟學發展的內在邏輯,而且也能夠為我們全面剖析當代資本主義的演變機制及其內在規律提供一定的理論借鑒。
注釋:
【註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版第16卷第263頁。
【註2】蘇共中央馬克思列寧主義研究院編:《圍繞馬克思〈資本論〉所進行的思想鬥爭史概論》,山東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63頁。
【註3】【英】佩里·安德森:《西方馬克思主義探討》,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58頁。
【註4】【德】弗洛姆:《馬克思關於人的概念》,載《西方學者論〈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78頁。
【註5】【法】阿圖塞:《讀〈資本論〉》,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版第24頁。
【註6】【法】阿圖塞:《列寧與哲學》,遠流出版公司(臺灣)1990年版第75頁。
【註7】【意】理查·貝洛菲爾等主編:《重讀馬克思》,東方出版社2010年版第121頁。
【註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44卷第18頁。
來源:《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3年第2期
轉載自:新大眾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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