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酒鬼的哲學: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潘翊

撰文:潘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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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在今天的社會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一方面它導致社會上很多悲劇發生,如家庭暴力、酒後傷人、交通意外、酒精中毒等等,每年因為酒精而死亡的人數高達250萬人。一方面它又在社會上被廣泛使用,是少數在多個國家都被容許合法使用的毒品,專家把它定義為軟毒品。法例的許可下,酒文化逐漸成形,而無數的「佛系酒鬼」就在這種許可但不鼓勵的情況下誕生。
 


首先,酒精作為其中一個最古老的毒品,它的歷史和爭議固然比起香煙還要多。同樣作為最古老的探究領域之一的哲學又如何回應或評價這樣神奇的藥水?哲學家喜歡飲酒嗎?酒瓶內賣的究竟是甚麼藥?

 

談起酒與哲學家,很多人第一時間想起提出酒神精神的尼采。可事實上尼采並不喜歡飲酒,與一般人一樣他平時只會喝水 ,有時會飲牛奶作為較特別一點的享受 。而且尼采認為我們也不應該飲酒,這並不單純是自己的一些習慣或古怪的飲食觀點,這個反對酒精的想法某程度上觸到了他自己哲學上的核心,正如他的宣言所載:「歐洲文明中有兩大的毒品——基督教和酒精」。

 

尼采:「歐洲文明中有兩大的毒品——基督教和酒精。」(資料圖片)

他憎恨酗酒的原因與他蔑視基督教的原因有相似的地方,基督教和酗酒這兩樣東西都能夠麻木我們的痛苦,彷彿讓我們得到安寧,使人們覺得一塌糊塗的現實依然美好,使我們喪失了改變生活的意願,它們能迎來短暫的滿足感 。但尼采強調要認識苦難,認識到生命中須有不幸但這些不幸都是重要的事實。如成長中和事業上我們常有不可挽回的痛苦但人們並不應該以某種方式逃避它,他說:
 


「如果快樂和痛苦是如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那麼若你想盡可能地擁抱快樂就得必須盡可能地擁抱著苦難。你在生活中有一種選擇:以有少少的痛苦和不快或者巨大的傷痛,當作換取微妙的快樂和無限歡樂的一種代價。」

 

尼采重新審視了苦難的意義。如果生命中遇到困難,這不一定是失敗的跡象,它可能是我們所承擔的任務中,艱鉅卻高貴的證據。而酒精在這個層面只教我們逃避苦難。

 

至於寫下三大批判的哲學家康德在著作《實用人類學》一書中也曾對酒精進行過批判。康德這樣定義飲酒過量的人:



「那些服用過量、因而在一段時間裡沒有能力根據經驗法則在整理感性表象的人,叫作醉酒或麻醉,而自願或故意使自己處於這種狀態的人就是自我麻醉。所有這些手段據說都是為了使人忘掉那似乎本原地植根於生命之中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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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康德對於醉酒或麻醉有何評價?他認為在酒宴上無節制地飲酒不但有失儀態,而且從自尊方面來看是男人的一種壞習氣。再者,醉酒後的亳無顧忌,甚至隨之而來的不慬慎,是一種虛假的生命力加強的感覺。在康德眼中那些飲酒過量的人在醉醺醺的時候會忘掉生命力的阻礙,但這種阻礙事實上是人的制約力,與人的本性並不可分割。因此酒鬼在公民性方面是十分弱的,所以對於飲酒我們應當克制。

 

哲學家在反酒上的貢獻絕對不少,但與佛系吸煙者一樣,這裡總一群人明白酗酒的害處卻對它無法抗拒,如美國文學史的頁面上就沾滿了酗酒者的酒氣,如海明威、愛倫坡、費茲傑羅和凱魯亞克等等名作家都是如悲劇般的豪飲天才。但可能因為酒的禁忌或為了政治正確性,我們總會得出「儘管名作家濫用酒精,但他們絕對不是因為酒精而寫出如此偉大作品」的結論。儘管如此,若除去這些禁忌和政治性,酒精難道對創造力、自我表達和書面文字沒有半點影響?這些名作家都愛飲酒,不知道他們是否借酒消愁,但至少他們有一個特質就是有遠大的抱負,或對某些自己在意的事情有嚴格的要求。黃湯下肚後,不止是煩惱自自然然消失,而是靈感會除之而浮現,暫且思想脫離凡間,去觸摸一些平常人不會碰到的東西,這種非一般的酗酒者我稱為佛系酒鬼。

 

在佛系酒鬼中,不得不提一個哲學家的名字居易.德波。德波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佛系酒鬼,他在1989年回憶錄Panegryic的第一卷中給酒寫了一封情書,裡面提及了自己喜歡飲酒、飲甚麼酒和對批量生產的酒文化的抱怨,最重要的是透露了他為甚麼會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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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憶錄中他描述到飲酒佔據了他生命許多部份,在眾多喜歡和擅長的事情中,他認為自己最厲害和最喜歡的就是飲酒。儘管他飽覽群書,但也不及飲酒的造藝。他寫作量比大多數人要少,但飲酒絕對比大多數人多。他說飲酒是最穩定和最現實的活動。與很多人一樣,一開始只容許輕微的醉酒,而且每週只容許自己飲一至兩次,但事實上沒有多久他就成了一個酗酒者,在寫回憶錄時德波已經連續幾個月喝醉了。

 

德波直言自己飲酒的原因是可敬的,就像和詩人李白一樣,他說自己確實可以高聲地宣稱:「三十年來,我在小酒館裡隱藏了我的名氣。」

 

在整卷回憶錄中,德波並沒有直言飲酒對他的意義,但在字行間卻透露了線索,尤其是他引用了政治哲學家馬基雅維利寫信給弗朗西斯科維托里的信,信中寫道:

 

「任何人都看我們的信……我認為有時候我們是嚴肅地致力於偉大事業的人,我們心目中無法容納任何沒有榮譽和不偉大的思想。但是,當他們(讀者)翻頁時,我們看起來很輕鬆,我們變化無常、好色、貪冒虛榮。但是,即使有人判斷這種生活方式是可恥的,我仍然覺得很值得稱道,因為我們效法自然,這是多變的。沃文納格制定了一個常被人們忘記的規則:『作家是自相矛盾的,但必定不能調和他。』」

 

對於失禮節與否,像德波、馬基維利等佛系酒鬼就算受別人對他們品行上的指責,他們也不以為然,他們更不能放棄的是酒精,是能夠幫助他完成偉業的工具。康德雖然批判酒精,但他卻承認了酒是激起想象力的工具,而且也承認了酒精能加強生命力,或至少能提高生命感,儘管它是反自然的,還是虛假的生命力加強。可能這種生命感的提升正正解釋了佛系酒鬼為何不顧世俗的眼光,繼續豪飲。這種虛假的生命感讓他們覺得別的事情都沒有所謂,卻能讓他們更堅持和專注自己更高更遠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