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場域:唯有此時此地才叫藝術

撰文:01哲學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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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 Express:

1. 作品歸屬於特定的場所和空間

2. 空間(不論物理的還是非物質的、概念的)也構成著作品本身

3. 與裝置藝術、公共藝術、地景藝術等密切相關

 

當代藝術有許多惱人的理論,其中,「場域」(site)這個看似含混的概念便扮演著核心角色。假若一個藝術品沒有意識到它與所處物理空間的關係,或沒有考慮到空間的特殊歷史脈絡和政治含義,那麼它很可能會因此遭到批評。

 

「每樣東西都有其場域」,亞里士多德在《物理學》第四卷中如是說。場域是一種關於空間的知識,它同樣也是抽象的、非物質的和觀念的。1969年,海德格在《藝術與空間》(Art and Space)中指出藝術具有構成場域的能力。舉個例子,大地藝術的藝術家在廣袤地域中建築雕塑或設置景觀,往往是出於地貌本身的靈感;而當藝術品與已有場域發生關聯時,作品本身也重新確立了新的場域。

 

特定場域(Site Specifity)的說法,較早是來自1966年莫里斯(Robert Morris)的文章《雕塑筆記之二》(Notes on Sculpture: Part II):藝術作品要「脫離作品的關係,使之跟空間、光和觀眾的視域發生關係。」就認識論而言,特定場域的創作觀便在於將原本內在於藝術作品的意義,轉移到充滿偶然性的環境中,與場域的實際情況發生新關聯。

 

1960年代,特定場域的構想來自於對現代主義既定規範的反叛,先源於美國,繼而拓展到世界各地。之所以強調場域,一是為反叛美術館的權威,二是為反叛此前支配性的藝術潮流,比如抽象表現主義、極簡主義——無機、無個性的白立方空間。美術館作為蒐集展示藝術品的權威空間,決定著作品是否具有收藏價值、收藏後如何分類以及排序,這情形成為先鋒藝術家的批判對象。藝術在靜謐的白立方空間之中,以永恆不變的狀態被展示,排除了其它一切不純之物,這種態度令藝術的存在方式顯得局促。


2010年英國泰納獎(Turner Prize)獲獎作品《低地》(Lowlands)正正體現了特定場域的意義。來到美術館參觀的人,恐怕要對房間之中播放音樂的兩個黑色音箱感到莫名其妙。

Susan Philipsz - Lowlands Installation view at Tate Britain, 2010 Scottish artist Susan Philipsz won the 2010 Turner Prize with the re-staging of her audio work 'Lowlands'.

然而實際上,真正獲獎的作品並非展廳之中,而是分別裝置在格拉斯哥克萊德河(The River Clyde)三座橋下方同步播放的音箱。聲音藝術家菲麗普絲(Susan Philipsz)自己吟唱並錄製蘇格蘭民謠《低地》的三個版本,在當地的自殺聖地George V大橋循環播放。每年,無數人來到這座大橋結束生命,而當喇叭中飄出惆悵、平靜而哀傷的民謠曲調,此地的氛圍變得大不相同。行車、鳴笛和人聲喧嚷之中,這首由蘇格蘭作曲家Pavel Haas於1943年納粹集中營中所作之曲,不禁令人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

在藝術家塞拉(Richard Serra)看來,特性場域要滿足的條件包括獨一性(不要重複)、持久性(哪怕是短暫的)、固定性(反對移動)。1985年,高120英尺的特種鋼雕塑Tilted Arc便是他專為聯邦廣場(Federal Plaza)空間所設計的特定場域作品。

View of Federal Plaza with Tilted Arc seen from the side, Photograph by Susan Swider, Courtesy of Richard Serra

然而在今天,我們不再單純以物理位置(比如固定的地點)去界定場域,那些非落地的、流動的和虛擬的話語也變得愈發重要,甚至,它們反過來重新界定著場域的意涵。對概念藝術、表演藝術和行動主義藝術家而言,物理環境並不重要,相反,社會、政治、經濟、歷史及話語元素在特定場域中佔有更重要的位置。場域變得去物化和解域化(deterritorialized),這與當代哲學的理論走向算是一脈相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