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中元作中秋

撰文:來稿文章
出版:更新:

或許我們更應該慶幸,中元節沒有像萬聖節一樣商業化,畢竟在我們的文化維度裏,「敬」是不可忽視的一條主旋律。

作者:皮九分拾

「七月十四、鬼門關開,萬事小心呀!」這些話在老人家的嘴邊總是百說不厭,而我們的鬼節氣氛,也總是離不開這些神秘且陰森的面紗。

 

中西鬼節差異           

                           

可是,若對比到西方鬼節的傳統,卻是渾然不同的景象。最具代表性的萬聖節,主打的卻是娛樂和消費。出自基督教聖日的萬聖節,在當今的文化裏,以「Trick Or Treat」為首的傳統節日項目逐漸淡化了教育意義,從而變成了孩童和大人的玩樂遊戲,其他則變成了掛羊頭賣狗肉的商業活動。以香港為例,萬聖節給人的印象就是主題公園的鬼怪派對、酒吧街的活動日、南瓜和糖果的產品促銷等。在消費主義的趨勢下,沒有多少人記得萬聖節的本意,是避免妖魔侵擾,祈福平安。

 

說起來,我們的生意人從未打過中國鬼節的主意,這卻令它越發神秘了。每每我們聽到老人們說這說那的忌諱,看着路邊越燒越旺的金銀紙錢,還有在球場敲鑼打鼓的神功戲。中國鬼節的文化,不論佛(盂蘭節)、道(中元節),還是民間信仰,三教似乎都充滿着死亡、陰鬱和寒悚的空氣。在各大傳統節日都被商業元素脅持的今天,鬼節的一枝獨秀不禁令人深刻思考,到底在香港,七月十四,有沒有可能揭開神秘的面紗繼而更加「貼地」呢?

最具代表性的萬聖節,主打的卻是娛樂和消費。(資料圖片)

談鬼神也不忘講祖先

 

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追溯到鬼神信仰的源頭之上。美國史丹佛大學人類學系的武雅士(Arthur P. Wolf)教授曾在華人社會生活數載,深入調查了中國人的民間信仰問題。他認為,「祖先」與「鬼」關係相近,一個靈魂被視為祖先還是鬼,要看當事人是誰——祖先是親人,鬼是陌生人。於是我們的祖先成了他人的鬼,反之亦然。在香港,武雅士的觀點也得以應驗,比如替顧客召喚祖先亡魂的神媒,廣東話稱呼他們為「問鬼婆」,用「鬼」一字的涵意即代表對神媒而言,顧客的祖先並非全部都是自己的祖先,所以稱為鬼。

 

照着武雅士的觀點,我們鬼節的信仰活動,其實也正在和祖先產生「溝通」,通過法事和祭祀等儀式,達到保佑現世的目的。所以,中國「鬼節文化」不僅包含了對鬼神的恐懼這一「畏」的層次,但同時其內涵也在於對祖先的崇敬。而「敬」這點,始於晚輩對長輩的「敬老」;故而作為長輩之長輩的「祖先」,更應當是必恭必敬地奉為上賓。長久下來,就演變成了近似對超越界般的「敬」。在這樣長幼有序的文化氛圍中,凝重和嚴肅的節日味道,或許是不可避免的。

 

西方的神鬼文化,並沒有如中國文化般將「祖先」的概念深刻地熔鑄其中,所以萬聖節在面對現代資本主義的衝擊時,沒有面對到強硬的「敬」觀念之阻礙;單純對於未知鬼怪或超越界的畏懼,從恐懼到克服和接受,是較為容易迴避或轉化的,故而萬聖節逐漸過渡到了現在商業化的局面。但是,在中國鬼神文化的環境之下,請試想,你又是否願意將自己和祖先的心事攀談,變成公開的娛樂活動呢?商人們對此顯然束手無策。換個角度來說,中國的鬼節保留了許多傳統氛圍,這也得益于中國鬼神文化這份「敬畏」的厚重感。除此以外,從中國的曆法和陰陽來看,農曆七月十五靠近二十四節氣的「處暑」時節,天氣轉涼,中午熱,早晚涼,晝夜形成較大的溫差,潮濕多雨。在這由熱轉涼的交替時期,人體內陰陽之氣的盛衰也隨之轉換,陰氣開始疏瀉,而平日陰聳聳的天氣已經令人昏昏欲睡,更何況是這個陰氣旺盛的日子,怎麼提的起勁,來幾場如現代萬聖節般的狂歡?

我們鬼節的信仰活動,其實也正在和祖先產生「溝通」,通過法事和祭祀等儀式,達到保佑現世的目的。(資料圖片)

傳統與現代並舉的展望

 

或許我們更應該慶幸,中元節沒有像萬聖節一樣商業化,畢竟在我們的文化維度裏,「敬」是不可忽視的一條主旋律。正如梁漱溟在《中國文化要義》裏所說,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是以「家庭」為本位的,不同於西方的「個人」;我們從中秋到端午,各種節日和信仰的祈求,都是以現世家人的平安、完整為考慮,而中國的傳統家庭的核心,離不開「敬老愛幼」的主題。所以我們的「鬼節」,也不用特別作什麼現代化的考慮,任由它把傳統發揚下去。至於要怎麼過節?希望不僅僅有傳統的法會儀式,最好是放上半天假,早些回到家,不狂歡也不浪漫,給小輩講講中元節的典故,給長輩遞碗熱茶,給先輩添幾柱新香,權當是過了另一個中秋節吧。

(本文為投稿,稿件可電郵至01philosubmit@gmail.com;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01哲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