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學史趣味串聯(二):從希臘時代到中世紀

撰文:黃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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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是否可以用理性證明,或者只能通過神啓達到?這是理性和信仰的問題

前文回顧:

西方哲學史趣味串聯(一):整個哲學史都是柏拉圖的注腳?

5.希臘時期

 

大致說,本體論階段分為三個階段,希臘時代、泛希臘化時代、中世紀。希臘時代,又可以進一步區分為前蘇格拉時代和希臘哲學黃金時代。前蘇格拉底時代的哲學,被稱為自然哲學。他們研究的對象是外在於自我的世界,或說自然,研究世界的本原是什麼,基質是什麼,研究單純的物質(水、氣等)與抽象的數(畢達哥拉斯學派),這些基質是主動還是被動,比如在恩培多克勒那裡,四根(火、土、氣、水)是基質,是被動的,主動的力量是愛和恨;而在赫拉克利特那裡火既是基質,也是自己運動的原則,所以火是主動的。但用任何現實事物作描述,似乎都不能窮盡所有現象,就有了一個具體到抽象的過程,於是巴門尼德想到了存在。在巴門尼德那裡,存在還是有物質性的,德謨克利特則想到原子和虛空。

 

一個轉折性的人物是阿那克薩戈拉,他認為基質是被動的,主動的是心靈、理性。他的學生蘇格拉底沿著這條路,不再關注外在自然,而是人的內心。蘇格拉底認為從外在世界中不能找到世界的本原,真正的本原來自內心。這就從前蘇格拉底時代到了黃金時代了。但這個內心不是我們現在說的情感化的內心,而是一個理性的心靈。我們能從這個心靈里找到世界的原則。這個原則,在蘇格拉底那裡是德性。

柏拉圖沿著蘇格拉底開拓的方向前進,通過回憶和辯證法獲得理念作為世界的本原。他區分現象和理念,但如何溝通二者,如何達到現象之外的理念,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西方哲學界。直到康德,這些問題還在繼續,康德認為這表現為物自體不可知;在康德之後,黑格爾認為的世界是絕對精神的展開和外化,認識論、邏輯學和本體論的統一。亞里士多德繼續柏拉圖的問題,但不認同理念的超越性,認為理念內置於可感事物之內。他認為哲學應該研究的既不是外在自然,也不是超越的理念,而是「是者」,即being。然而,being是個別的還是普遍的,問題依然沒有很好得到解決。比如說,這個是者是單一的,又是普遍的,就是上帝(因此可以和後來的基督教聯繫起來)。當然,這是後話,和基督教直接相關的,是新柏拉圖主義,即經普羅提諾改造的柏拉圖理念,他提出「太一」的概念,即某種意義上的「神」。

泛希臘化時代的哲學,主要貢獻在倫理學上,比如比羅主義(懷疑主義),斯多亞學派,伊壁鳩魯主義(幸福主義)等。在本體論、形而上學中,我們不怎麼談這些人。當然也不一定,比如馬克思為了發揮自己的唯物主義就會講到伊壁鳩魯的原子論。

 

6.中世紀

 

我們一般比較忽視中世紀哲學,因為這些主題看似應該由神學院、宗教學去處理。不過在西方傳統中,宗教和哲學始終相互糾纏,難分難捨。在很多討論中,我們也會回到奧古斯丁,回到托馬斯·阿奎那。維根斯坦的《哲學研究》,一開始就以評述奧古斯丁為基礎。在二十世紀,宗教神學也有一大批追隨者。其實單純從人數上說,信奉和研究世俗哲學的人不見得會比研究宗教哲學的人多。

我覺得,就本體論而言,有兩個討論是比較重要的,一是上帝存在的證明,一是唯名論和實在論的爭論。按照康德後來的說法,有三種方式可論證上帝存在,自然神學的證明、宇宙論證明和本體論證明,但最終依賴於本體論證明。簡單來說,自然神學證明就是,自然如此不完善,必有一個使其完善者,就是上帝,這是從經驗出發而言的。宇宙論證明就是說世界必有一個初因,使世界如此,這個最初的原因就是上帝。這不是從單純經驗出發,但畢竟與經驗還有聯繫(正如後來休謨所說的,我們不能直接經驗到因果關係)。奧古斯丁、托馬斯·阿奎那論述上帝存在,大部分屬於這一類。本體論證明是從上帝概念出發,證明上帝必然存在。安瑟爾謨的上帝證明屬於這類。上帝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存在,也就是至高存在者,在簡化的意義上,可以看作是最高的理念。對上帝存在的證明和對上帝和世界性質的研究,屬於本體論範圍。這方面的典型就是托馬斯·阿奎那對於本質和存在的區分。

 

上帝是否可以用理性證明,或者只能通過神啓達到?這是理性和信仰的問題。我們這裡不處理。另一個問題是唯名論與實在論之爭。這個問題最早有公元3世紀的波菲利提出,所以也叫波菲利問題。問題是,共相是否存在?如果存在,那又以什麼形態存在?是有形還是無形?如果是無形的,那它與感性事物是什麼關係?簡單說,唯名論認為只有感性事物存在,在心靈之外沒有一般對象;極端唯名論認為,所有共相不過是一個聲音;溫和唯名論認為,這是從感性事物中抽象出來的,但不是獨立存在的實在。實在論則認為實在是與概念相對的外部實在;極端的實在論者是柏拉圖主義的,相信實在是一個外在於心靈的真實存在;溫和的實在論相信,共相就在感性事物之中,是感性事物的本質。就此,可以參考亞里士多德的形式概念。不過唯名論會導致對上帝的否定,實際上也正是如此。英國唯名論者奧卡姆認為上帝是無法通過理性來證明的,最後只能訴諸信仰。他本意是替上帝辯護,但卻以隱含的經驗論原則將上帝放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