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倡「聯合政府」說給誰聽？

在表態參選2024年台灣總統大選的三組人馬中，已漸漸拉出領先群的賴清德與柯文哲兩組，以及獨自殿後的侯友宜。媒體民調顯示，原穩居第二的柯文哲支持度上升趨勢明顯，甚有超越賴清德獨占鰲頭的表現，「互換領先」的選情出乎意料。

隨著情勢向好，柯文哲姿態也更顯從容，近日新拋勝選後「不排斥」與民進黨同組聯合政府之議再創話題，並提前加碼對外宣示行政院長人選，未來將尊重國會最大黨推薦擔任，柯文哲趁勢起而睥睨藍綠之情溢於言表。

事實上，柯文哲拋組聯合政府議題早在四月結束訪美行程後，便已多次闡述，美其名為團結台灣，實則是他知道在民眾黨不可能斬獲立法院席次多數的情況下，哪怕突圍勝選，也躲避不了重蹈陳水扁第一任內朝小野大的執政窘境。

只不過，彼時柯文哲的參選聲勢尚未崛起，老三之言聽在眾人耳裡猶如馬耳東風，沒有人當作一回事，甚至被戲謔在說夢話。爾今，柯文哲趁勢民調狠甩侯友宜穩居第二，甚至超越賴清德竄升第一之時，再度將籌組聯合政府倡議端上檯面，企圖儼然不同於以往。

就客觀的政治局勢評析，柯文哲他日當選，除非一心戴上頭盔，勇敢奔向2000年初陳水扁政府空有行政權，放任立法權掣肘，進而導致多年朝野惡鬥、施政停滯的惡果情境，否則籌組聯合政府是柯文哲被動且不得不的選擇。這一點，柯文哲在決定參選前必然心裡有數。

然而，挾支持度領先趨勢，柯文哲時隔三個月再度於聯合政府之議趁勝追擊，則大有化被動為主動的戰術轉變。儘管面對媒體提問聯合政府下行政院長當如何任免的問題時，柯文哲言說將交由國會最大黨推薦產生，同時為了確保政局穩定也不排除找民進黨合作，但柯文哲這一番答覆一點都不新鮮，不過是政治學教科書式的回答，畢竟說給民進黨聽也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受眾是要安定台灣社會，以及對柯文哲存有好感但尚待觀望的選民聽：政權交給柯文哲，台灣政局將在聯合政府運作下有序運作，不會空轉。

一樣的說詞柯文哲在四月說出，並沒有人會把他有朝一日當選台灣總統當成可能發生的一件事，如今隨侯友宜支持度萎靡，柯文哲聲勢反向穩健，柯文哲有機會當選下屆台灣總統的想像開始在台灣選民的印象中發酵，但唯一的不確定的是，柯文哲領著民眾黨小黨當選，台灣政局如何能夠再歷經一次朝小野大的空轉局面？柯文哲今在聲勢崛起時再拋組聯合內閣，便大有為了化解民眾黨不可能取得立法院席位優勢下，解套朝小野大局面的社會憂慮，同步把球丟給另外兩黨，看後續如何接招。

截至目前，民進黨與國民黨並未對柯文哲公然倡組聯合政府之議表現態度，畢竟現階段一經回覆，只是助長柯文哲威風。但細究台灣憲政體制下，有沒有機會如柯文哲為迴避朝小野大的美意，組成首度制度性、黨際合作的聯合政府，實務層面的挑戰恐怕相當得大。

首先，評估目前選情結構，新一屆立法院三黨不過半或將成真，惟民進黨拿下立法院第一大黨的機率依舊最高，問題是民進黨早已習慣權力獨享，如何期待能與民眾黨妥善分享權力？其次，根據三組人馬的支持選民屬性，棄保效果或發生在柯文哲與侯友宜兩組之間，民眾黨與國民黨同為在野黨，兩黨要爭取的都是不滿綠色執政的民眾，民眾黨選前吸引相當的非綠選民，選後轉與民進黨合作的選擇，激發一定的政治矛盾勢不可免。

最後，回到台灣憲政與台灣政治文化結構層面，柯文哲倡組聯合政府之於台灣政治發展而言，不啻存在相當實驗性，也將再次挑戰台灣憲政秩序。過去台灣師法法國政體，數度修憲終成半總統制（或稱雙首長制），但陳水扁2000年初上任，任命唐飛組閣的前車之鑑歷歷在目，加之台灣政治文化崇尚能人統治，社會期待一個大有為的領導者統領一切，皆導致台灣在雙首長制的「換軌」設計中以失敗收場，日後發展方傾倒向半總統制的亞型、極度偏向總統制的一類政體運作。

更準確一點說，陳水扁2000年當選後任免國民黨籍的唐飛組閣，並不能算是台灣一次的聯合政府嘗試，係主要為唐飛個人與民進黨政權合作，並非在黨際共識下的聯合政府籌組，最後也因政黨意識形態分殊，陳水扁曾經的第三條路走沒幾步便在核四問題上瘸了腿。爾今，柯文哲情勢所逼下，必得先為自己的執政安定掛上聯合政府的保障來安支持者與潛在支持者的心，但聯合政府涉及黨際意識形態跨越，以及選民接受與否，尤其台灣政治往往「贏者全拿」，必須聯合又怎麼聯合才是關竅，倘若柯文哲真能勝選，未來受考驗的絕對不只有柯文哲，而是整個台灣政黨政治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