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就這樣成了蔡英文第二

表態參選2024年台灣總統大選的民眾黨主席柯文哲，訪美行程持續進行中，儘管大選總論述迄今未出，但柯文哲在美拜訪期間陸續於不同場合就中美台三邊關係表露心跡，諸如提出「備戰而不畏戰，能戰而不求戰」、重申兩岸關係交往「五個互相」原則，並強調「互相諒解」是重中之重等話語，已然嗅出未來論述基調。

然而，素人從政以來，柯文哲向來以帶領台灣社會揮別藍綠二元政治自詡，矢言開闢藍綠、統獨之外的第三條路，但如今看來，用柯文哲自己給出的人設標準回頭檢驗其論述形貌，縱然不致矛盾橫生，但也已然遁入迷茫，頗有2012年蔡英文初登板參選的窘態。

柯文哲的鸚鵡學語

柯文哲16日走訪哈佛大學參加座談會時表示，「台灣若要不畏戰，就一定要備戰，因為要能戰才能不畏戰，不過即使台灣能戰，也絕對不會主動挑釁」，由此抨擊「國民黨畏戰、民進黨求戰」，試圖為民眾黨在台灣朝野黨際間做出「不求戰不畏戰」的市場區隔。

兩天後，柯文哲18日前往喬治華盛頓大學艾略特國際事務學院演說，大談其兩岸、外交與國防理念。柯文哲在這場演說中「加碼」兩岸論述話語，稱「要堅持台灣自主，原則上站在美國這邊，但也不需要因此和中共惡言相向，希望透過跟對岸的交流來降低台海戰爭危機」，重申以「5個互相」（互相認識、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互相諒解）作為兩岸交往原則，並且強調「兩岸現階段維持現狀不要說是唯一選擇，更恐怕是不得已的選擇，台灣和大陸還是要溝通」，但「台灣無法獨力對抗中國大陸，除了要在國防方面準備好外，也要聯合盟友」。

至於柯文哲在離台訪美前夕，於桃園機場突拋一句「台灣沒有九二共識，只有九六共識」的說法，目前尚未有後續鋪陳。曾經隱約成形的「強國等距」論述，以及在台北市長任內提出的「一五新觀點」則已不見蹤跡。

總的來說，柯文哲這趟訪美行程，囿於其目前不具有政府官職身份，訪美行程多以走訪名校與智庫為主，難以媲美蔡英文高調宣傳與美國朝野政客的每一次會面。然而綜觀柯文哲在美期間就兩岸與美台關係的說法橫陳，著意說了什麼，著意不提什麼，都暗告了柯文哲存藏意識裡的兩岸論述密碼。

包含提了「不求戰、不畏戰」、提了選擇維持現狀，但又說維持現狀是「不得已」，不再提「強國等距」，改口「原則站在美國一方，但不須對中國惡言相向」，柯文哲近日在美發表的兩岸關係說法，除了依舊對北京存有溝通善意外，在論述層面，實際與民進黨並無多大不同。也無怪乎，民進黨見獵心喜，一哄而上樂見與柯文哲「看法一致、相同主張」，喜道這是「台灣社會的最大共識」。

更準確一點來說，柯文哲並不只是與民進黨當前論述在反中之外出現抽象重合，而是其立論出發點與蔡英文本人並沒有多大的不同，且是與2012年首度參選台灣總統大選的蔡英文處境「判若一人」。

蔡英文的前車之鑑

回顧當年，蔡英文領銜民進黨挑戰馬英九爭取連任，當時蔡英文在兩岸關係政策面上提出了「台灣共識」，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沒有人能夠理解、定義出箇中奧義，蔡英文似乎說了什麼，卻也什麼都不是，台灣選民對蔡英文群嘲「空心菜」就此而來。

簡言之，「台灣共識」就是一個在台灣政治發展與政黨政治間，無法被偵錯的抽象詞彙，只停留在訴求共識應該要集合的階段，卻無法有效集合出共識。檢討蔡英文當年的敗，除了ECFA辯論輸給了馬英九之外，提出的「台灣共識」一則不為台灣內部理解，二則不為華府放心與北京接受，都是顯著敗因。

至於蔡英文在四年後的2016年大選，改提「維持現狀」的兩岸說法，依舊延續其語意不詳的「空心」風格，例如其要維持一個怎樣的現狀，現狀是否包含接受九二共識都無法具體，定義始終模糊。奈何當年藍綠政治權力消長明顯，蔡英文當時就算不提「維持現狀」，時勢之下依舊足以當選。

反觀現在的柯文哲，提起了自己都認定是不得已的維持現狀，跟拜民進黨，也難怪民進黨樂得展開雙手說歡迎跟隨。

是以，面對民進黨趁機「吃豆腐」，柯文哲自己也需要檢討。除了曾經言說一段時間、如今已經下令不再推陳的「強國等距」論述外，柯文哲現在的兩岸關係指引一點都不夠明確，或曰缺乏去除選民既定矛盾理解的方法——在既有的「柯粉」外，柯文哲代表的民眾黨截至目前為止，在兩岸關係論述上，既無法吸引藍營選民，也存在難以偷渡綠營選票、無法有效開拓支持者光譜的局面。一方面，柯文哲倡議兩岸要溝通、要和平，與期待兩岸向好的泛藍支持群體存有交集，但在兩岸政治關係定位面向，柯文哲的「墨綠」底色顯然無法讓泛藍安心，依舊是「台灣大於中華民國」。

另一方面，縱使柯文哲搬出同民進黨政府一般見解，如「不求戰、不畏戰」、維持現狀，不言台獨，卻語台灣自主、立場佔美國一側，既然如此，泛綠支持者繼續支持「台灣價值」更高的民進黨即可，何須回頭柯文哲？

拒絕二元，又不敢挑戰二元

事實上，柯文哲在推動兩岸關係論述上不是沒有機會，此前「強國等距」確實具有討論度，但柯文哲考量易造成誤解，不願意繼續開展，就此作罷。但這樣的決定也反映今天的柯文哲不敢面對台灣政黨政治的現實，也缺乏他所謂代表台灣政治第三勢力去撬動舊結構、破舊局、開創新生的勇氣，依舊臣屬在藍綠、統獨的二元之中掙扎。

總的來說，柯文哲迄今的兩岸陳詞，美其名汲取民進黨與國民黨在台灣內部「討選民之喜」的段落，例如台灣要自主、兩岸要和平，台灣站美國，與北京要對話，這些確實都是台灣發展之所需，也因為藍綠基本立場是二元並陳，柯文哲企圖兩面討好無可厚非，但柯文哲打著破除藍綠旗號，論述基調卻又僅對藍綠各取所需，不知不覺塑形了既要拒絕二元，卻又不敢挑戰二元的樣貌，依舊在舊秩序的胡同裡兜轉，活成了一個蔡英文第二的窘態，就像是2012年的「台灣共識」一般，抽象層面面面俱到，實際缺乏論述核心，終於瞎子摸象，只能僅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