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退役運動員告別派對 結束即是開始 未來續與體育同行
向2023年說再見之時，這一年亦是他們的告別之年——空手道代表李振豪、體操代表吳翹充與女子佩劍代表林衍蕙先後宣告退役，結束逾十年的全職運動員生涯。
親切健談的空手道訓練中心總監「豪B」、由「吊環王子」轉任體操教練的「充哥」，還有總是掛着傻氣笑容的女佩代表人物「聰妹」，年末聚在一起分享退役前後的心境。
這一場歡慶的小小告別派對，離場並不盡然只留下不捨，結束即是開始，他們準備迎接未來更多挑戰和可能性。
「其實你們私下認不認識？」這才想起我沒問過這個問題。
「識，體院經常見，識了十幾年。」三人異口同聲笑說。
這一場「告別派對」的主角，分別是踏入2023年第二天便宣布退役的前空手道代表李振豪、戰畢杭州亞運後於上月結束28年體操運動員生涯的吳翹充，以及因傷患無奈於年末宣告提早退場的女佩劍手林衍蕙（Iris）。
看似沒有交集的三人，因生活在體院而相識，問李振豪與吳翹充可記得初次見面的印象，兩人互望後笑說已記不起，李振豪答道：「主要是做體能時撞口撞面見到，才開始講多點話，他『黐線』的嘛，他的手臂好似我們的腳般，用手推胸等於我用腳做機般。」
林衍蕙則笑言因為與李振豪太太是好朋友，「他結婚後多了出現（在聚會場合）」，而與其更熟。
「豪B」搶答：「因為那時經常要減磅，所以會減少聚會，不想出到嚟冇嘢食。」
Iris笑了笑：「仲要望住人係咁食。」
「現在可以放膽吃了嗎？」我問李振豪。
「放肆㖭啦！很多人都說我肥了許多。」他最近因即將參加香港公開賽才重投訓練，「我當有個目標做運動㗎咋，朋友都好期待我輸。」他大笑道。
「阿伯出嚟行吓。」Iris笑着補一句。
三名老朋友你一言我一語全沒冷場，我們也終於聊到退役的話題。
認識三名港將背景：（按圖放大）
關於退役抉擇的Q&A
（豪：李振豪／充：吳翹充／林：林衍蕙）
問：豪B在一月已宣布退役，阿充知道消息後有什麼感覺？
充：其實之前都有傾開，知道大概都差不多那些時候，他亦知道我有計劃幾時退。又不會說好突然，始終每個運動員都有完結生涯的一刻。
豪：加上我們又差不多年紀，大家有時都會講開大概會是什麼時候（退役）。
問：考慮多久下定決心？
豪：其實講了好耐，我同阿充這幾年有時見到，都會問「喂，幾時退呀」，大家都成日話就快。諗呢，自己都諗了好幾年，原本打算2021年打完東京奧運外圍賽就退，去到（奧運）就打埋，去不到就退役，但又撞正疫情延期。2022年又亞運，都想打埋亞運，因為狀態都不錯，可是其後亞運亦宣布延期，那就覺得算了，好攰了，不想再不停延遲，也都是時候嘗試新東西，給機會新生代。
充：我在2021年準備爭奧運資格時受傷，膊頭需要做手術，本身也打算看能不能去到奧運，之後便退役。但不想有一個不好的完結，想恢復到起碼做到一個體操運動員做到的事才退役，未必要去到高水平但起碼做到一些動作。
之後就一直恢復，疫情時期當是一個休息，後來結婚再有小朋友，恢復又去到差不多，距離亞運又有點近，也想自己小朋友可以親眼經歷我的一個比賽，就決定復出以今年亞錦賽和亞運會作生涯終結。
豪：相信大家都是這樣，運動員都是想打運動會，是運動員的夢想。
林：對，本身打算亞運後退役，因為去年受傷而突然加快決定退役，連掙扎都沒有，無奈焗住要走。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退下來，因為「豪B」話齋，都想以大型運動會做終結，我猜大部分運動員都是這個想法，沒想過因傷而提早離場。
問：「豪B」退役時寫「活在香港空手道最美好的時代」，那在近年體育備受關注的時代離場，會有點可惜嗎？
林：我沒有，因為是向自己做交代，運動員生涯是我自己的。
豪：是的，在最好時代退下來，加上東京奧運後多了人關注，都是大家那麼多年努力的成果。其實香港運動員有好成績也不是這一兩年的事，由我11年做全職運動員，你幾多年入（體院）？
林：我是08年。
充：我2012年。
林：我最早，哈哈，老臣子呀。
豪：我們2010年初未話好多成績，但14、15年過了仁川亞運後，香港成績已好好。也是大家累積的努力，造就東京奧運後熱潮。
林：受傷之後是最低潮，因為什麼都沒有了，亞運因疫情延期，以為自己有希望，有時間休養看看能否再踏賽場，但我停下來的同時，別人都在進步，最現實狀況就是香港排名跌出前4（亞運資格），是自己算漏了，就唯有揀退役。
充：一直都計劃亞運後退役，之前是以全職運動員身分兼職教港隊，突然有機會可以當體院教練，那我也不如珍惜這個機會，亞運後正式退役。
豪：好Respect（尊敬）充哥呀，真的，好勁。你膊頭做了幾多次手術？（充答：總共4次手術）相信好多人都曾認為他應該不行了，因為吊環個消耗太大，怎料他做完兩次手術仍能繼續，我是很Respect。
關於職業生涯的Q&A
問：分享生涯最難忘的一件事或時刻？
豪：講到最深刻，是2010年第一次在香港打亞洲青年錦標賽，當時在馬鞍山體育館舉辦。嘩，全個體育館是坐爆，全部人一齊叫「Hong Kong、Hong Kong」，真係好正。我好記得，所以都是因為這個經歷，令我想做全職運動員，原來做運動員會有好多人支持我。運動員在海外打到成績，現在是多了直播看比賽，但始終都不夠現場的震撼。
林：最難忘的時刻是2021年打東京奧運資格外圍賽，是最刻骨銘心的一次，因為會覺得好像感覺跟奧運可以很近，但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就失去了。要取得冠軍才取得資格，我那次僅得第三。同時另一個我覺得難忘的地方，是因為疫情體院閉館，我們有數個月沒有訓練過，被逼緊密備戰一個月就出戰外圍賽，那一次真的很可惜，但自問已經交出當時最好的自己出來。
問：是跟羅浩天一起爭資格那次嗎？
林：對，我們兩個都哭成淚人，因為疫情大家不可以有密切接觸，就算是頒獎都要他們捧着獎牌讓你自己拿起掛上，我跟羅浩天都說，這是我們最不想要的一塊牌。
充：而我最深刻，是首次取得大型比賽獎牌，即2010多哈世界盃銅牌，是香港體操第一面世界盃獎牌。那一刻其實像是在做夢般，因為我想整個體操總會或體操界，也沒有想過我會取得這成績。
這面獎牌加上其他隊友的成績，讓體操進入了體院重點項目，整個運動就可以再發展更好，我覺得很開心和自豪，叫做帶頭般。
還有就是生涯最後兩個比賽（亞錦賽，亞運）也很深刻，父母和太太、女兒都來觀賽支持我，特別是新加坡的亞洲錦標賽（銅牌）。
問：會不會壓力大了？
充：又沒有，小時候我多數叫爸爸媽媽不要來，因為會有一點壓力。但到後期好像看開了，知道是自己最後的比賽，想享受下去。所以我覺得其實反而亞錦和今年亞運是發揮得最好的，純粹享受比賽。
問：生涯可說是圓滿結束嗎？
充：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會有完結的一天，現在這個情況退役去結束，我覺得是一個完美的完結。今年也有成績（新加坡亞錦賽銅牌），好像是一個很圓滿的完結，自己整個體操生涯也沒有太大的遺憾，所以其實挺開心的。也很興奮來接下一些的挑戰，作為一個教練也有其他的目標和夢想。
豪：個人來說是有遺憾，但整個旅程是開心的。你話自己的高度（成就），當然不是心目中那種，當然想是張家朗那種（奧運金牌）才是完美，但覺得自己已盡了力。
問：Iris宣布退役後，到明年三月才正式退役（體院資助正式結束），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
林：十分之享受，至少沒有壓力。還記得打完最後一場本地賽，返到家中真的是攤在梳化，心想「終於完了」。打劍時沒有壓力，不用再緊張打完保不保持到排名前二、前四，又要驚去不到出面比賽，輸畀細又會好樣衰，完全不用再想，一身鬆。
問：會不會已捨不得完結？
林：暫時⋯⋯未。
豪：你不會啦（笑）。
林：最大感受是打完香港公開賽，那一刻是有的，以為自己一直已做好準備，都講定是最後一場，講了起碼半年，但到了實實在在那一刻到來，先覺得原來真的完了？真的要最後一次在香港站在劍道上打最後一個比賽喇？這感覺是幾⋯⋯幾咩呀？畀啲詞語吖。
充：幾感觸。
林：對，感觸。因為之前有朋友提議轉兼職打劍，但我又不太想，我仍好鐘意劍擊，但即使兼職潛意識都有壓力，所以乾脆地走好了。
充：我在比賽完結那一刻是：「捽之完了」，整個完成了。因為我是亞運決賽最後落地，知道自己都做得幾好，整個人好似釋放了。準備了一段時間，整個過程亦都很享受，珍惜在賽場表演最後一次。
豪：最大感覺是21年奧運外圍賽，即使只是外圍賽都好少人可以去到，香港可能只得4、5個人。那是經歷不停密集式出國，打好多排名賽，好大壓力，所以打完外圍賽就覺得，「嘩，完喇，終於都完了」。雖然輸了，但個感覺是好正，回望這幾年那麼辛苦訓練、付出，與教練和隊友一起以最好的方式結束。
關於退役後的Q&A
問：習慣退役生活嗎？
充：始終我從4歲開始練體操，一路整個人生其實大部份時間都是在練體操、學體操或比賽，都是一個頗大的轉變。突然間沒有恆常訓練，還是有點不習慣，有時我都會早點返體操館拉筋。而且以前運動員主要專注自己，始終都在別人目光下那麼久，突然間轉變都需要時間適應，但目前為止都頗開心。
豪：起初也有不習慣，以往經常出隊，現在多了時間在香港，頓時好像沒有了目標。（充：沒比賽就沒目標）因為那麼多年來每日訓練，今年有什麼比賽計劃，就有目標去畀自己。但現在有自己要做的事，慣了空手道中心有很多事忙，很充實。
主力教班、推廣空手道，也在奧委會與寶哥（黄金寶）一起幫助年輕運動員和運動員轉型，想透過這些令更多人知道運動員都有好的出路，更多人投身全職。
問：Iris有什麼寄語女佩新生代嗎？
豪：嘩，好重要啊。（笑）
林：記得聽教練話。（笑）
我覺得主要是落場的時候，無論對任何對手都要大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發揮。可能你明知跟對手是不夠打，實力有些距離，但你都要用盡自己的方法、把學會的所有東西發揮出來，做到最好的自己。輸也不要緊，最重要是要享受過程，不要好醜怪、發緊夢地輸，要令對手覺得你是難打的。這樣輸才有價值和學習到。
關於退役後目標的Q&A
問：2024年有什麼展望？
豪：除了自己的空手道中心，也想參與和舉辦更多活動推廣空手道，亦想在奧委會幫助不同項目運動員。剛說過生涯最深刻是主場出戰大型比賽，所以都好想爭取資源在香港舉辦國際比賽，讓香港人可以支持返自己運動員，這是我想做的事。
充：首先第一個目標，就是希望可以有一個男子團隊出賽，因為我們香港體操隊從未派過一隊青年男團參加大型比賽。明年有機會去泛太平洋比賽，會有一個成人和青年組成的團隊出賽；希望2025年可以帶一隊完整的青年隊伍去亞洲錦標賽，甚至亞洲青年運動會，這是一個計劃，希望可以寫下新歷史。
林：展望是一個新的開始，由零開始，所有東西都由零開始。這個也是一開始有點顧慮的事，會想到的一個問題就是，現在也算是有成績的一個運動員，但是撇除了運動員身分，其實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蟻民仔」，由零開始。
當然我又沒打算出去打工，因為自己也很慶幸在做運動員的同時，因為要放鬆就會做蛋糕，希望可以成為將來的職業。有朋友提議不如家中開設的劍館跟Cafe結合，這樣也不會說完完全全離開劍擊，如果開得成咖啡店，讓隊友偶爾有個聚腳點也開心。
問：怎樣迎接明年3月退役？
林：可以派自己做的散水餅給大家，哈哈。
後記：
以往訪問這位三運動員，多在比賽或活動短時間圍訪（大批傳媒一起訪問），第一次單獨專訪這三名運動員，卻很可能是最後一次的退役訪問。豪B依舊平易近人，阿充一貫沉穩淡定，「聰妹」答問題仍然跳脫有趣，那句「幾⋯⋯幾咩呀？畀啲詞語吖」着實熟悉。
年末這個席草地而坐的告別小派對，沒有不捨和感傷，反在歡笑聲中獲取新能量繼續前行；李振豪很想很想為空手道運動員爭取在香港舉辦國際賽，全因難忘當年自己獲主場觀眾打氣的感動；吳翹充冀望有一天能組成港隊首支青年組男團出戰國際賽，林衍蕙則希望寓興趣於工作開設咖啡店，連繫劍手有個聚腳點。願望，還是離不開傾注畢生心血的運動、和因而結下的緣。
與三人雖然不算很熟腍，惟對他們過去的戰績絕不陌生，無論是圓滿抑或留憾離場，也必定留下一段一段閃閃發亮的時刻。
再見，我指相信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