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亞運・陳至鋒|從籃球到賽艇亞洲第一 源於踏出那一步的勇氣

撰文:張倩儀
出版:更新:

與賽艇運動員陳至鋒的對話,從籃球聊起。
阿鋒掏出手機劃開回憶的證據,一是幅模糊得幾乎辨別不了球員的青苗合照,便憶起自己曾經份屬「大炒」對手3、40分的地區強隊。
「當時隊友太強,我出場不夠5分鐘,甚至練球缺席也沒有人發現。」15歲的他頓悟,原來興趣和能力是兩回事,比起死守籃球的舒適圈,阿鋒最終向充滿未知的賽艇世界踏出第一步。
25歲這年,陳至鋒第二度為香港出戰亞運賽艇。

2013年,學艇兩年的陳至鋒,於亞洲青年錦標賽中奪金,獲譽為冒起的新星;及後,再於2019年亞錦賽男子輕量級單人艇奪冠。不過,在成為亞洲冠軍前,阿鋒只是個懷着港隊夢的尋常籃球員。

【陳至鋒專訪】賽艇運動員陳至鋒。(余俊亮攝)

一次港隊運動員分享會,震懾了當時只是小學生的阿鋒,「見到運動員著住港隊衫,嘩!好型呀。」當時,代表香港隊這件事,不斷在他小小的腦袋中縈繞。

熱愛籃球 望打上更高水平

直到中一,阿鋒因為「型」字選定了籃球。從青苗、地區打到南華青訓,15歲的阿鋒慢慢發現空有1.83米的身高、一腔熱血和興趣,原來遠遠不夠。「你也知道葉耀邦、楊睿騏他們幾『癡線』,我知道技術上,和同期的隊友有好大分別。」阿鋒口中的隊友,現已成籃球港隊中流砥柱,楊睿騏更成職業球員多年,就是所謂的「勁到癡線」。當年阿鋒參加區隊時訓練出席率和投入度高,爭取到隊內一席,只是角色一直不如所願。

【陳至鋒專訪】(余俊亮攝)

「打籃球,有誰不想做MVP(最有價值球員)?做運動員,哪有不想得到關注的?」他反問道。

期望得到認同和注意,並非壞事,阿鋒不諱言自己在籃球場上有所渴望,結果卻只能像隱形人般。他也想像過自己能享受入球的快感,或是被教練、隊友稱讚的滿足感,可惜現實中,他只是一個當主力休息時,才能落場頂替的後備球員,落場後也只能防守和搶搶籃板,綠葉的角色多次讓他反思,自己是否真的適合:「我知道,想要和做到是兩回事。」掙扎了一個暑假,最後因落選Nike League,阿鋒決心投身賽艇。

賽艇籃球性質大不同

賽艇和籃球性質完全不同,作為曾經因為「型」而打籃球的男生,賽艇大概不太符合他心中的標準。籃球眾所周知地是能近距離觀戰,動作又能表現瀟灑一面的熱門項目;賽艇卻要一個人在海上面對鬥爭。

【陳至鋒專訪】賽艇不型,但有獎牌就型。(余俊亮攝)

有趣的是,阿峰在昔日體育堂的自由時間,總會一頭熱衝向籃球場,今天卻選擇靜靜地獨自「拉機」加操,身邊同學不解,但他相當堅定:「他們覺得:咁悶,哪有人會選擇這個運動、我不會可以成為國際賽運動員、學界之後還是要面對現實……起初會有點Hurt,但我清楚這是為了前路。」當天只默默做自己,阿鋒此刻回應一句:「(相比籃球,賽艇)梗係唔型,但有獎牌就型啦!」

阿鋒笑着提起當時媽媽的一句安慰說話:「冠軍,從來都不是正常人,因為冠軍只有一個。你可以做正常人,做出正常的成績;還是做冠軍,做一個不正常的人,去做正常人做不到的事?」這一句,成了他堅持至今的座右銘。

雖然比隊友遲一年專項投入賽艇,但阿鋒曾經靠室內划艇(拉機)練氣、練體能,以決心補足,很快就做出成績——於2013年亞洲青年錦標賽勇奪金牌。升上成人組,先於2018年雅加達亞運位列第五,再於2019年成為亞錦賽輕量級冠軍。由普通「籃球仔」,6年間變成亞洲冠軍,他說過感覺就如得到全世界,阿鋒超額完成目標,但人生有順必有逆。

【陳至鋒專訪】順逆,也要做「不正常」的一個。(余俊亮攝)

逆境下更決心成為「不正常」

2020年疫情爆發,港隊未能出外參戰,阿鋒只好埋頭室內賽艇,雖然四破世界紀錄,但他最期待的還是回到水上。直到再戰亞錦賽輕量級單人艇才發現,自己已經離世界很遠:「那時候由亞洲冠軍,跌到26名,排尾三。三年沒有比賽,原來我輸給了很多曾經贏過的對手。」

不過,阿鋒還是打起精神,備戰緊接的2021年5月的亞洲及大洋洲奧運資格賽,由於奧運不設輕量級*組別,阿鋒需要轉戰更大競爭、要具爆發力的公開組單人艇,最後只能以第八名完賽,無緣前五的奧運席位。

*編按:輕量級男子單人艇賽艇手體重不得超過 72.5 公斤;公開組則體重不限。

由失落亞洲冠軍到拿不到奧運資格,阿鋒一下子陷入谷底。就像小時候打籃球遇瓶頸時一樣,阿鋒收拾心情後便理性地思考,怎樣的選擇才對自己最好。接受了無緣奧運的事實,阿鋒北上訓練,為表專注更「剃光頭、不剃鬚」,以「僧人」般的形象提醒自己心無雜念,專注訓練。在2022年亞錦賽前,阿鋒突然萌生再挑戰公開組的想法。

【陳至鋒專訪】自轉項賽艇後得償為港披甲的願望。(余俊亮攝)

賽前一個多月轉戰公開組

由於出戰輕量級需要節食,減脂肪甚至肌肉,每天只能吃少量食物、維他命,連水都不能多喝;減磅的同時,力量也會同時下降。相反,公開組需要吸收更多營養,增肌、提升力量和爆發力等,與輕量級完全是兩個世界。阿鋒竟然在賽前1個多月決定轉戰公開組,教練、隊友無不認為決定相當冒險。「我又沒有留下什麼成績,反正(輕量級)尾三和包尾沒有分別,加上奧運又無輕量級,不如博一博,只想踏出第一步。」就像當初放棄籃球,投身賽艇一樣,阿鋒骨子裏相信,改變只差一步的勇氣。

上到賽道,不乏來自中國、日本、韓國等地的強手,阿鋒閉起雙眼只想着自己部署,埋頭划着自己的節奏,乘風不斷向前划,感受水花和海風。直到最後300米,阿鋒突然醒覺已是最後階段,轉過頭才發現自己已是前三名,立刻全力衝。「一知道自己第一名,哭了。」幸好,賽艇項目離岸邊人群有段距離,阿鋒高舉右手,獨自落下快樂的淚水。

陳至鋒越級戰公開組。(香港賽艇協會)
【陳至鋒專訪】他不知道每個決定的對錯,只想博一博、試一試。(余俊亮攝)

比起合群 更想要為自己踏出不尋常的一步

「什麼都未有的時候,一定有人覺得我不正常。」阿鋒或許不是一個合群的人,卻是一個絕對忠於自己的運動員。曾經是在籃球場上被遺忘的「邊緣人」,也被質疑過專注賽艇是否「有前途」,直到冒險從輕量級轉戰公開組,阿鋒都用行動展現自己踏出第一步的勇氣:「不會知道(選擇對不對)的,一定要試。」如他所說,「有獎牌就型架啦!」

杭州亞運阿鋒將會再踏新一步——與港青時期合力出戰四人艇賽事的隊友陳廸麟出戰雙人雙槳艇。今次,他由小將變成已累積一定經驗的戰將,雖然對獎牌渴望有增無減,但同樣只知道划出第一槳,然後一名一名追上去,才是自己成功的祕訣。

【陳至鋒專訪】杭州亞運的他,已由小將變成累積了一定經驗的戰將。(余俊亮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