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擊｜花劍新星鄭鐵男的少年煩惱 終歷期待的低潮細味成長
專訪花劍新星鄭鐵男，卻在引言提起張家朗，下筆時着實有點糾結。
不得不承認，「後東京奧運」的香港劍擊無可避免與張家朗畫上等號；花劍、左手、亞青金牌、世青少年組冠軍，二人相似得就如鄭鐵男所願「努力跟隨師兄的步伐」。
「有日我返劍館上堂，問小朋友想做邊個，『我想做張家朗！』，個個都想做張家朗。」17歲的鐵男笑說。
然而，世上沒有人可成為張家朗，「我一定不是第二個張家朗。」對啊，因為鄭鐵男亦是獨一無二。
攝影：李澤彤
在影樓內訪問鄭鐵男，坐下來第一句，我一邊按下錄音鍵一邊對他打趣說像極「網友見面」。
今年初於亞青和世青賽奪金前，「鄭鐵男」這個名字，在去年12月科學園舉辦的挑戰盃後，早深深烙入在我的腦海裏。那場男花4強，他對上了「劍神」張家朗，非「Big Name」的鄭鐵男當然被看低一線，卻在甫開賽便壓制張家朗至5：0，張家朗直到中段仍處於落後，令在場圍觀劍手與工作人員均露出意外神情，不少人也為這名奧運金牌感到緊張，最終張家朗反勝15：13。
頒獎禮上前簇擁張家朗完成訪問後，鄭鐵男早已默默離場，錯過留下他聯絡電話的我，因而更記住了他的名字。鄭鐵男再被提起，已是兩個多月後的亞青賽決賽，靠着其隊友幫忙請示他是否介意給記者聯絡電話，「搭上搭」終搭通了線。「張家朗WhatsApp我，話『有個女仔想搵你』，再補一句『記者嚟嘅唔使擔心』。」
第一次「網友見面」，小小趣事打開話題匣子，慢熱的鐵男在歡笑聲中談起在世青奪冠後一戰成名。
劍擊｜男花新星決賽炒對手15：1封王 亞青奪金背後受師兄刺激
「第一下嚇親，好開心，有人搵我做訪問。」帶點靦腆的鐵男笑說。於花劍個人賽取下世少冠軍一刻，鄭鐵男開始被傳媒和大眾的目光包圍。港隊過往曾在世青賽青年及少年兩組別奪得3面金牌，包括2013年少年組女佩冠軍張藝馨、2017年青年組男花冠軍張家朗和2018年少年組女重冠軍佘繕妡。
鄭鐵男一舉成為第4位在劍擊世青賽稱王的香港劍手，亦是自張家朗後第二位花劍冠軍，理所當然備受關注，他笑言不公開的Instagram帳號一夜間激增逾千個追蹤要求。
我自認心態有點差。
一個多月後的今天，真人與謙厚有禮的WhatsApp印象無異的他，下午完成電台訪問後背着重甸甸的劍袋趕來影樓，對我問世青賽後生活有何變化時，他帶點尷尬回答：「自己好似曝光率高了少少？」我們相視而笑，他續說：「不過就沒大影響，始終自己不是為了名氣去打劍，純粹鍾意這個運動，想提升實力，是因為這個熱誠才去打劍的。回來都不想被這些影響到，努力做好該做的事。」
記得鐵男曾說，世青決賽時一度怯場，甚至在一整天比賽後累得閃過放棄的念頭：「其實攞個世界第二都幾好吖」。
能否捉住眼前機會，只看當刻是果斷還是猶豫，最後信念戰勝，把他從軟弱的邊緣拉回來。「一想到其實爭一場9分鐘15分，就完成我最後一年少年賽，如果在這個時候負面、怯場，帶來的不是銀牌的喜悅 ，而是得不到金牌的遺憾。」聽到這些，我以為他的心理質素該算頗強，他卻稱「我自認心態有點差」。
終歷「期待的低潮」
他把時間的指針撥回2021年，當時他接連在本地賽中失利，藉本地排名前4爭取的亞青和世青資格「危危乎」。「最深刻印象有一次，我半夜扎醒了，開住劍總網頁個排名表睇睇睇睇，睇咗成個鐘冇瞓。」大抵因為他對「最後一年打世少」有着根深柢固的定義，他續說：「望住『鄭鐵男 第3名』那一行喺度睇睇睇，之後冇瞓過覺，因為知道下次比賽再發揮得唔好，就冇得出賽。」
也就是這樣，年僅17歲的他自言去年已經歷了「期待的低潮期」。
本來與教練建構了完美的藍圖，2019年在世青少年組汲取經驗，為接下來兩年鋪路爭取更好成績，惟於首圈已被淘汰出局；不要緊，躲在廁所痛哭後再接再厲，一場世紀疫症卻讓他留下空白的兩年。體院封院、劍館閉館，沒人對練審視水平，加上在關乎選拔的本地賽成績未如理想，給他重重地一擊，「好多事都不是我想的方向，所以有少少頹。」
「連續幾場本地賽打得差，劍會教練何Sir（何泰順）經常都話『鐵男你快啲跌落嚟啦』， 他說我打劍過程上得太快，以前開始成績都幾好，要跌一跌先沉澱到個人，再往高處走。」頗為一帆風順的成長路上，「咩係所謂嘅低潮呢」成為了鄭鐵男幸福的煩惱，卻剛好在兩大賽前嚐到了低潮的迷惘滋味。
「個心情是⋯⋯好緊張，瞓唔到覺。」他這樣形容人生第一個低潮。「好彩可以振作返，打完科學園個挑戰盃，個信心出咗嚟，跟花劍隊去完法國訓練，幫助都好大。」撐過去了，他寫下目前生涯中最亮麗一頁，少年剩下的煩惱是心態。
他笑言經常「亂諗嘢」、「諗好多嘢」，除了在場上偶會擔心受了傷，甚至未比賽已想得太遠，「諗定32強輸咗要去邊度喊」。「我看Calu（楊子加）、小倫他們比賽不會緊張，即使14 ：14都不會緊張，我想學他們這個境界。」
反而好珍惜與劍隊相處和心態轉變。
對勝負的執念，他倒是看得透徹。冠軍重要嗎？「以前是的，19年時打得幾好，會看低對手，但世少第一場便輸了。那時心態好幼稚，以為自己會拎到牌。以前覺得這幾年一定要拎啲嘢返嚟，但經歷過低潮、疫情，覺得牌唔牌不是最重要。」
因劍擊而生的緊張、煩惱、壓力，對17歲的少年來說，現在打劍打得好，是為了自己開心。「反而幾享受同班大一齊出去訓練，大家一齊溝通，反而好珍惜這些東西和心態轉變。由一個幼稚𡃁仔到慢慢成熟，覺得這些很寶貴。」
隨劍隊遠征歐洲集訓，一起體驗過法國人的慢活、炒蕃茄炒到響警報鬧出笑話；學習檢查器材、向張小倫、張家朗請教整手線，瑣碎拼湊而成的快樂，都是鐵男在世少冠軍以外的寶貴收穫。
問鐵男接下來的目標，現在專心準備公開試的他顯然對集訓生活意猶未盡，「今年賽季都完了，如果時間許可，都想同啲大一齊出去多次。」在他心中，奧運是一個里程碑，他坦言：「有想過但真的非常難，不會是2024巴黎奧運，好耐之後囉。是一個長期目標、夢想。」劍擊隊近年在國際賽事奪得佳績，他期望能追隨師兄的步伐。
慢慢努力，由青年升上成人的過程都好重要。
「個個都想做張家朗」
訪問那天，鐵男說起有日在劍館問班小朋友「最想做邊個（劍手）」，「我想做張家朗」高分貝的稚嫩聲音此起彼落。這問題好比問《Marvel》超級英雄中最愛哪個角色，問的人和答的人，大概都把張家朗視為「神級人物」吧。
「個個都想做張家朗。」鐵男笑道，眼神和語氣夾帶着對隊友的自豪感。小孩子幻想有天成為張家朗，但鄭鐵男很清楚「張家朗是張家朗」，遙遠又虛無的奧運憧景，他直言「未夠Level同成年組鬥」，目前僅把目光放在亞青、世青賽，「慢慢努力，由青年升上成人的過程都好重要。」
感受和細味接下來每個大小瞬間，才是少年成長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