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運足球】是榮耀　是衝突　更是快樂　專訪印尼球迷談足球文化

說起印尼足球，總聯想到數以萬計球迷坐滿球場、一同為愛隊熱烈歡呼打氣的盛況；同時也會想到常見的球場暴力事件。到底為何這麼多印尼人熱愛足球？印尼球會間的競爭及敵對去到哪種程度，以致球員需坐裝甲車入場？兩位佩斯查（Persija Jarkata）球迷Olid及Diego，就以他們的角度解釋種種情況。
香港01記者高詩琦　雅加達直擊

印尼甲組聯賽去年場均入座人數最高的球隊佩斯查，平均每場23,004人觀賽；而場均入場數最低的米特古卡，亦有2,258人，儘管數字或比不上歐洲主流聯賽，但已亞洲而言已算非常不俗。而國家隊比賽，反應更是熱烈，如今日（20日）上演的亞運男子足球A組生死戰，印尼主場迎戰香港的戲碼，可肯定全場爆滿。

欣賞香港球會管理手法　支持國家隊是責任

佩斯查球迷Olid及Diego已支持這支雅加達球隊多年，從1928年球會成立之初，只得少數人入場觀賽，發展至今日場均超過2萬人入場、引伸至支持國家隊，一切絕非偶然，全因他們城市的球隊，正是他們的驕傲，Diego說：「足球賦予我們一種身份認同，球隊就象徵着一個城市的榮耀。」對於國家隊，Olid更直言，「支持國家隊是一種責任，即使平日不看球的人，到了國家隊比賽也會入場很熱烈地打氣。」Olid前一季港超聯曾入場觀看足總盃決賽，他亦坦白地表示，香港及印尼的足球氣氛很不一樣：「觀賽的文化和投入度有分別。在印尼，不止是龍門後的球迷，入場的人們，包括戴着頭巾的女士，也一起唱、一起跳，但在香港，我看到的，通常只是一小組人在一個區裏打氣。但在管理角度而言，香港球隊則出色得多，以他們獲得的大眾支持度，他們管控財政和轉會的方式真的很出色，若印尼球隊獲得的支持跟香港球隊一樣，大概就無法生存了。」

足球狂熱的背後　是如影隨形的痛苦

印尼人對足球如此狂熱地投入、甚至因這種熱愛而引發不少衝突，背後跟社會問題息息相關，本身在印尼BBC任職政治記者的Diego深明國家的問題，亦有一番見解：「印尼有很多社會問題，尤其是貧富懸殊十分嚴重，很多球迷都是低收入人士，他們沒有其他娛樂，也無法負擔其他興趣，足球就是他們每星期唯一能期待的事，這就是為什麼印尼人都很投入足球、全情支持愛隊，因為我們根本什麼也沒有，一星期工作5天，就是為了購票睇波，這就是他們生命的唯一意義。」

Olid也說，足球對於他們而言，就像一個避風港：「足球在印尼是工人階級的運動項目，門票比較便宜。足球對於印尼人來說，就是一個暫時逃避社會問題的途徑，當他們辛勞工作時，心中就默默期待周末的球賽，觀看愛隊的比賽，對他們來說就是快樂。」的而且確，今趟採訪亞運會，記者在雅加達下榻之處、或是格羅拉蓬卡諾體育園周邊地區，都滿是美侖美奐的商場及摩天大廈，彷如香港的中環；但即使在雅加達，稍稍走遠一點，就能看到許多較破舊的建築、或是聚集休息的露宿者，只在亞運場館翻新過的周邊，才有各種精美布置，感受到主辦國有多努力粉飾。

不贊同衝突　流血背後卻有故事

然而，在一個收入相對低的社會，多人入場觀賽卻也帶來不少麻煩。在印尼，有兩組死敵特別惹人注意，分別是佩斯查對萬隆（Persib Bandung），和阿雷馬（Arema Malang）對泗水（Persebaya Surabaya），每次碰頭，警察及軍方都如臨大敵，Olid說：「警察通常不希望、也可能禁止作客球迷進場，這些球會間的競爭，可以變得激進、暴力、甚至有人會死，因為那種激烈的程度，有時真的太超過。但這些比賽，也是我們最最最重視的，比其他所有事重要。」Diego則說起球場需坐裝甲車進入球場，以免被敵軍球迷襲擊的故事，笑說：「這樣就可以看出印尼球迷有多瘋狂吧？」他們又解釋，佩斯查跟萬隆之間的恩怨，要數算至1999年，「我曾經關係很好，但在1999，萬隆來到雅加達，我們熱烈地迎接，他們也答應若我們作客時會給予相同待遇，但我們作客萬隆時，卻發現門票早已全賣給萬隆球迷了，他們沒有兌現諾言。我們有5千名球迷坐巴士到萬隆，卻無法睇波——那是他們此行唯一的意義呀！所以就跟萬隆球迷起了衝突。之後萬隆球迷來雅加達拍攝電視節目，再跟雅加達球迷衝突，關係就一直走下坡。」

然而，兩人都對球場暴力問題不以為然，儘管他們都認為愛隊就代表自己，若喜歡的球隊遭到敵對球迷侮辱，那就好比「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受辱」，亦認為若然遇襲，必需還擊以保護自己，但仍希望球迷們明白敵對球迷間互相嘲弄是正常不過，不應因而採用暴力，也希望這風氣能盡早改變，Olid說：「競爭只應存在於比賽的90分鐘，過後，我們就是兄弟、就是印尼人，足球應是有趣的、能團結印尼人的，在場內，言語上互相攻擊、唱歌嘲弄對手也很合理，這些都很有趣，暴力行為則不能接受。」Diego則引述佩斯查副隊長Bambang Pamungkas所言：「沒有任何一場勝仗抵得上一條人命，若有人入場睇波後，再也無法回家，沒人會開心。」

球場內的90分鐘　就是快樂　就是「我們」

印尼足球、或印尼本身都有很多問題，但足球的確為印尼人帶來快樂，我問Olid和Diego，在球場內的90分鐘，對他們而言究竟是什麼？
Olid：「就是驕傲！我們一起唱、一起打氣、奏國歌時落淚，這就是我們（Us）。很多人都為生活而苦惱，但在球場內的90分鐘，我們感受到的只有快樂。」
Diego：「這是另一種去展現自己的方式，這就是印尼、這就是雅加達、這就是我們的家，我們想要將這些展示給其他人，球隊有我們的支持，什麼都可能發生。」

講到今晚一戰，將有4名香港球迷入場支持港隊，但他們要面對的，卻是坐滿愛國者球場的3萬名球迷。Diego和Olid都說：「你們的打氣聲，球員肯定聽不到啦！我們人數上的優勢太大了。」兩人都坦言，論球隊表現和能力，香港的確更加出色，「但不要忘記，香港隊要面對的，不止是球場上的11人，還有看台上的3萬人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雖然傳媒不能進入看台，但聽到這裏，也令我對今仗的氣氛不禁期待又擔心，擔心4個球迷遇上不快事，也擔心場上球員難以應付這樣的氣氛，但他們亦稱，會盡力確保4位港迷的安全，並協助他們進場。面對對手有3萬球迷打氣的震撼，在香港實在不常見，難得有此機會，無論球迷、傳媒或職球員，都痛快地享受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