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擊|羅浩天全因隊友堅持廿年 為傳承而留下「要為佩劍做點事」

撰文:趙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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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星期三的下午,佩劍隊定休半天,與香港男子佩劍代表羅浩天相約在與體院相距一個港鐵站的沙田。雖然新城市廣場是阿天與隊友們吃飯的熱點,但要他揀選餐廳卻難過登天,最後我們在一家茶餐廳碰面。阿天把餐牌翻來覆去,反覆思量後決定點奶油多及一件蛋撻,「酥皮定牛油皮?」對阿天來說,決定從來都不易,他在沉思片刻後說:「牛油皮。」
羅浩天在小學接觸多項運動,最終選擇劍擊,在體院受訓20年的他,感到對劍擊的熱愛逐漸消退。決定從來都不易,羅浩天任何時候都可以選擇退下來,但他依然堅持,他只希望綻放餘暉,為男子佩劍這個家貢獻最後一分力,陪伴下一代劍手成長。
攝影:夏家朗

羅浩天。(夏家朗攝)

甚少訓練缺席的羅浩天,當日上午未有練習,只是回體院看物理治療師。阿天剛戰畢本地公開賽,一星期後便踏上國際賽的征途,以北非國家阿爾及利亞為首站,展開為期半年的賽季,開季前當然要好好調理身體。

「早兩日瞓捩頸。」原來治療與比賽無關,阿天的疼痛從頸部延伸至肩膊、背部,影響日常生活與訓練。身體很誠實,連落枕也要花幾天才恢復,32歲的羅浩天,已踏入「老將」之齡。

羅浩天自小在禾輋邨長大。(夏家朗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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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浩天在小學三年級初接觸劍擊,在小學校隊教練的引薦,機緣巧合之下與佩劍結緣,升中的暑假進入香港體育學院受訓。從明日之星變成港隊主力,羅浩天多年來是頒獎台的常客,踏遍本地賽、亞洲青年賽、亞洲錦標賽、亞運等。從禾輋走到體院的這段路,阿天由中學走到現在,一晃眼已是20年。

羅浩天今年4月代表港隊赴阿聯酋,奧運資格賽四強戰不敵中國劍手,再度衝奧失敗,阿天頹然地坐在地上,「本身對劍擊的熱愛已燒得七七八八,我覺得自己已用盡最後一口氣來爭奧運。」

「我覺得自己已用盡最後一口氣來爭奧運。」(夏家朗攝)

羅浩天的第二次爭奧路途,從2022年說起,當年劍擊國際賽在疫情下有限度舉行,為了減少回港的隔離時間,阿天與隊友長時間不在港,加上備戰杭州亞運,深思熟慮後,決定再度投身全職運動員之列。

直至2023年,韓國奧運金牌教練李旭宰來港執教,為佩劍隊注入韓式的強硬風格,強調體能與基本功,每次做步法練習,每組100個弓步,至少3組起跳,年過30歲才接受這種高強度的訓練,羅浩天身體上吃不消,全憑意志捱下去,「每節訓練的強度都推得很高,逼得好緊,每一天都身心疲累」。為了衝擊奧運資格,羅浩天咬緊牙關,勉強下撐過去。

「這段時間真的好辛苦」,向來情緒穩定的羅浩天,淚水不禁眼窩掉下,這些是唏噓之淚,原來劍擊已不再像舊時般有趣,有些事情已經回不去了。

李旭宰教練為羅浩天帶來亞錦賽銅牌,但有些事情早已回不去了。(資料圖片/FIE圖片)

自小與祖父母住在禾輋的阿天,小時候活潑好動,他是樓下波地的常客,當年就讀的香港黃族宗親會黃鳴謙紀念學校(下稱黃鳴謙小學),可惜在2008年已被殺校,校舍現時屬於禾輋信義學校。當年小學致力推動運動發展,當中以壁球最聞名,港隊名將趙詠賢、歐詠芝、歐鎮銘也是舊生,無疑是香港壁球的搖籃。此外,還設有劍擊、柔道等冷門運動的興趣班,好動貪玩的阿天全都要,小學三年級一次過參加壁球、劍擊、柔道。

直至小五,祖母擔心阿天因為太多活動而影響學業成績,要他作出抉擇,在壁球、劍擊、柔道中三揀一。他當年更求祖母可否三選二,祖母回絕,阿天最終揀選了劍擊,「當時覺得劍擊好玩,都是『拮吓拮吓』,(與壁球、柔道)對比之下劍擊最冷門,而且是最型、最新奇」。祖母這道選擇題,改變了羅浩天往後的人生。

昔日就讀的小學,如今已被殺校,變成另一間學校的校舍。(夏家朗攝)
羅浩天(右)自小三學習劍擊。(受訪者提供)

阿天順利考入第一志願、同在禾輋邨的沙田蘇淅公學(下稱沙蘇),同時轉打佩劍,這把彷似軍刀的新劍種節奏明快,富有新鮮感,阿天很快認定佩劍比花劍好玩。自升中的暑假起,羅浩天正式進入體院受訓。中學時期的羅浩天彷彿把中學生活都奉獻給劍擊,一星期練足6天,放學後第一時間趕往體院,不單止沒有投訴,把枯燥乏味的訓練變得有趣,更期待每一天的練習,「細個練習好好玩」。

阿天與一眾年紀相若的隊友朝夕相對,慢熱的他逐漸「破冰」,與隊友們愈來愈熟稔,使沉悶、乏味的日子都過得有趣。有趣之處豈止訓練,阿天與隊友不乏機會到海外比賽,就算是電視台播放圍棋比賽,他們都可從一個聲效中找到樂子。

「我一直在隊中堅持下去,很大部分的原因是隊友,他們像是我的家人一直撐着我,成為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

羅浩天與隊友朝夕相對。(受訪者提供)

2012年,是羅浩天進入體院的第10年,這一年他讀畢副學士課程,他未有緊接升學,而是決定首次轉為全職運動員,備戰兩年後的仁川亞運,同時設下3年的期限。

當興趣變成職業,成績亦變「業績」,成績停滯不前,與教練的合作關係不似從前,羅浩天似是進入一個死胡同,劍擊在他的世界變得不再純粹。劍擊不再是單純的興趣,更是為糊口,生活每一天也圍繞着劍擊,還未能消化訓練的種種,另一節訓練緊接而來,感覺像在永不停止的跑步機上,永無止境地奔跑着,自言性格「不太運動員」的羅浩天感到相當吃力。

當興趣變成職業,成績亦變「業績」,羅浩天彷彿跌進一個死胡同。(資料圖片/趙子晉攝)

2014年仁川亞運男子佩劍團體賽,羅浩天與隊友林衍聰、陳智軒、甄侃斌一同創下歷史,港隊八強戰以一劍險勝哈薩克,摘下男佩史上首面亞運獎牌。獎牌背後,卻慢慢消耗對羅浩天劍擊的熱愛,他決定為自己找出口,按照計劃在2015年轉為兼職,同時重返校園,入讀浸會大學體育及康樂管理學位,隨後在2018年雅加達亞運取得突破,首度踏上個人賽的頒獎台。

羅浩天首次轉全職時,對劍擊的熱誠稍為減退,早年第二度轉為全職運動員,當年面對的困局再度來臨,掙扎甚至來得更強烈,但他今次不可選擇升學作逃生口,他只好一一承受。當林衍聰退役後,阿天成為佩劍隊的領軍人物,多年背負各種無形壓力,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

阿天成為佩劍隊的領軍人物,多年背負各種無形壓力,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夏家朗攝)

「如此辛苦,你為何要繼續打?」我問。

「其實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退下來。」阿天坦言。

在酥皮與牛油皮之間選擇,羅浩天也要經過深思熟慮,更何況是離開一個相處20年的群體,「不過好難話走就走,點都會唔捨得,要慢慢放下」,即使踏入運動員生涯的尾聲,「為佩劍做點事」的念頭從來都在他的腦海裏。

「我也想陪伴新一代的男佩劍手成長,經歷多少少,或者這就是大家口中的傳承吧!」

「做自己,盡力就好。」(夏家朗攝)
即使羅浩天隨時可以退役,但他希望盡自己能力,與師弟一同成長。(香港劍擊總會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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