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劇評|從阿寶「經風雨見世面」拆射出《一代宗師》之宗師三境
《繁花》大結局,你打幾分?「天知地知,黃河路知,但是黃河路不響。」、「不響頂大。」王家衛的劇版《繁花》從2023年紅到了2024年,日前終於落下了大幕。
最後兩集裡,每個角色依次退場,或流淚揮別或悄然隱去,彷彿一切早有註定。《繁花》豆瓣獲得8.4分,從開播到收尾,圍繞《繁花》的爭議其實一直沒有斷過,關於它的人物塑造,關於它對於一個時代如微縮景觀般的還原。在這個過程中,身邊有許多和我一樣的上海本土觀眾,對劇集的觀感緩慢攀升,從「這一點都不上海」,到追完還捨不得故事結束,一根大陽線。
實事求是講,這可能是近兩年來少有的能引起如此大規模社會反響的影視作品,用一個老詞「萬人空巷」來形容並不為過。大結局播出時,我的一位北京好友正在等飛機起飛,他發朋友圈說前後左右每個人都在看《繁花》,少有的奇景。等到今年過年上海人跑親眷,再生疏的遠房親戚都能為它聊上半天,光憑這點我們就該謝謝王家衛。
小樂惠的大戶們慨歎:「寶總這樣一走,黃河路再沒第二個腔調那麼好的人了。」這句話也說到了許多人心坎裡。無論觀感好壞,《繁花》播完,都不知何時才能再看到那麼講求腔調的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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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包含劇透
01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碼頭
「寶總完成了對所有人的承諾,從和平飯店走出去,我便又是阿寶了。」阿寶在和平飯店一共住了七年,故事的最後,他從衣架上取下了每一件定制西裝,退房。
不像七年前的那般張揚瀟灑,也沒有黯然神傷,只站在那道熟悉的電梯拉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揚長而去,隱入人海。
郵票李說,寶總變回阿寶蠻好,什麼煩惱都沒有了。蔡司令笑他,戇大(傻瓜)才沒煩惱,儂想當戇大伐?男人伐甘願當戇大,在資本市場殺個你死我活,最終分出勝負。但觀眾們更愛看的,可能還是這些女人。
在不久前和金宇澄的對話中,他回憶說,當年《繁花》出版時,很多女孩子喜歡看這本書,問為什麼,說:「正因為你是男人,想看你怎麼寫女人。」(《繁花》金宇澄:「年輕人怎麼看待上海,都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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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加上另一個最會拍女人的王家衛,劇裡每一個「她」都成為了自己的碼頭。李李賣了至真園,了完人間事,和小說結局一樣出家了。玲子飯店火爆,借開分店機會去了香港,夜東京留給小和尚看家。小汪跟著「怪麼事」,把公司搬到了光禿禿的陸家嘴,不嫌江邊汽笛吵,他們說這是時代的聲音。
朋友依然是朋友,江湖再見,陌路人還是陌路人。小汪開著凱迪拉克回到黃河路,一切都變了,至真園在拆招牌,金美林已經變成了「金櫃KTV」。景秀阿哥把煙紙店變成了鮮花水果店,取名「過客」——黃河路的老過客都不見了,盧美琳被紅根接走,外來小姐妹們去定興路開了自己的餐廳,潘經理回了花園飯店。
每一個人的謝幕,都看得人眼淚汪汪,背後太多遺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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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部90年代上海「武俠」
整部劇播完,回看從頭,違和感依然在,只是我們已經習慣了這層濾鏡。《繁花》的違和感,一方面來自於王家衛拍現代劇一貫的鏡頭風格,昏黃、朦朧的窺探視角和反射重影,營造了極其「夢核」(Dreamcore)的90年代上海。
另一方面,它畢竟是一部棚拍戲,黃河路的街景是車墩搭出來的,加上了大量虛擬特效。這一點就決定了它沒法像《愛情神話》那樣,帶給觀眾如此真實的城市生氣。拿它和《股瘋》比,更是不公平。
從敘事風格來看,《繁花》的主要角色都是謎語人,講話只講一半,動機只露一半,山窮水盡自有機械降神,一不當心就看得雲裡霧裡。這兩人莫名其妙就吵起來了?那一對怎麼就鬧翻了?賭氣成這樣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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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放在兩個小時的電影長短裡,這樣的留白和解讀空間足夠人回味,但拉長到一部30集的劇集中,一定會產生審美疲勞。
於是,我們看到了王家衛一改往常的文藝片慢節奏,快刀剪輯,讓劇情推進足夠緊湊,加上每集都有插入時機恰到好處的回憶倒敘,牢牢抓住了觀眾的注意力。
與其說這是一部商戰片、愛情片,倒不如說他在用拍武俠的方式來拍《繁花》。
阿寶的「經風雨,見世面」,多像《一代宗師》裡「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最後脫下西裝從寶總又變回阿寶,大夢一場,孑然一身。
劇中的幾段離別戲尤為動人,莫利克奈《La Donna Romantica》配樂一起,李李轉身,手中分明就握著葉問留給宮二的大衣扣子。90年代上海和30年代香港,冬日街頭飄起一樣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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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繁花熱」只是開始
說到配樂,其實我並不喜歡《繁花》中處理大多數時代金曲的方式。偶爾為之是畫龍點睛,例如東京片段裡《突如其來的愛情》就很讓人感動。但大多數情況下,這些歌插入得都有點尷尬。每集再來幾個MV範本,歌詞在左側一放,有點用力過猛。
真的很像文藝中年人年末在朋友圈曬自己的年度歌單:「我是不是很有品味?」
尤其是一些經典老歌還變成了塑膠感極強的翻唱版,沒了陳百強和姜育恒,〈一生何求〉、〈再回首〉被曾比特唱得稚氣不堪,實在出戲。
以及,我們至今仍未可知,為什麼陳勳奇老神仙會把這部上海戲的片頭曲做得如此〈繼承之戰〉。這樣的古典主義華麗感和巴洛克味道,顯然不存在於90年代的黃河路上。
總體而言,《繁花》還是非常成功的,它能在不同人群中都構建獨有的情感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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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愛看商戰主線,看霸總從底層打怪升級的爽文;有人愛看若即若離的愛情,求而不得各自心傷;老上海觀眾找到曾經的回憶,告訴我們當初大王蛇有多豪橫。
更重要的是,圍繞著上海故事,如此高段位元配置的上海演員陣容,如此認真地對待滬語臺詞,都足以觸動大多數本土觀眾的鄉情。上海的鄉情是非常獨特的一種情結,不在於離鄉多遠,而是現在即便身處上海也找不回的那種曾經的上海氣味。
從這一點上來說,《繁花》的影響力可能遠遠超過了曾經爆火的《愛情神話》。許多上海之外的朋友也主動切換到滬語版來看劇,某紅書上求教相關上海話成了風潮。
劇中這些成名已久的演員,念普通話對白和滬語對白是截然兩種狀態,不僅是因為方言感情色彩的緣故。這些科班演員從小苦練口條,普通話臺詞功盤得包漿。回到上海話裡,他們才能卸去滿身的上戲味中戲味,呈現出更天然去雕飾的真實狀態。
可以預見的是,滬語版《繁花》的爆紅會引起一波方言影視作品的熱潮,不僅是上海話,其他地方很快也會出現更有當地風味的方言作品,成為新的流行趨勢。
劇中的普桑、虎頭奔、凱迪拉克,角色的衣服配飾,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股「繁花熱」,已經蔓延到上海無數角落。黃河路人山人海,苔聖園變成了又一個武康大樓,雲南路排骨年糕排起長隊,和平飯店的「繁花」打卡點熱鬧非凡……
你如何看待這股「繁花熱」?歡迎在留言中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