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與杜魯多短談 加報章：小土豆被當眾削皮了
中國和加拿大領導人私下簡短交談的畫面，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曝光，不僅展示了領導人在鏡頭外罕見的互動，也讓外界再次聚焦中國和加拿大這兩個大國近年來的緊張關係。
中國和加拿大都是二十國集團成員，習近平和杜魯多本周都到印度尼西亞峇釐島出席二十國集團（G20）峰會。
兩人在峰會間隙交談的視頻，11月16日下午經加拿大CTV國家新聞（CTV National News）記者奧立佛（Annie Bergeron-Oliver）在社交媒體發布後，在網絡上獲大量轉發。
奧立佛在16日下午3時40分在推特上介紹稱：「攝像鏡頭捕捉到了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加拿大）總理杜魯多今天在G20會議上的強硬談話，習近平對兩人昨天討論的一切『都泄露給了報章表示不滿，並認為這不合適......他還說『這不是談話該有的方式』」。
奧立佛也稱，視頻片段來自加拿大聯合採訪隊的攝像鏡頭。
根據這個時長僅有一分鐘的視頻，習近平與杜魯多站得很近，兩人都沒有戴口罩，而且身邊圍繞很多人，其中包括一名翻譯。
首先，穿着黑色西裝、繫上灰色領帶的習近平擺出右手、臉上帶有笑容地向杜魯多說了一段話，結尾提到「不合適啊」。眼神專注的杜魯多則簡略地點了點頭。
隨後，一旁的翻譯用英文向杜魯多說：「Everything we discussed has been leaked to the papers. That is not appropriate。」換成中文，意思就是習近平指他與杜魯多討論的一切，都被泄露給了報紙，並說這樣「不合適啊」。
接着，習近平搖頭對杜魯多說：「而且我們也不是那樣進行（對話）的，對嗎？如果有誠心，咱們就用互相尊重的態度來進行談話，否則這個結果就不好說了。」
杜魯多聽了後則揚下眉毛，並回應說：「在加拿大，我們相信自由、公開和坦誠的對話，這也是我們將繼續進行的。我們將繼續尋求建設性的合作，但也會有我們意見不同的地方。」根據視頻，杜魯多說這一段話時，習近平的目光並沒有一直停留在杜魯多身上。
最後，習近平擺了擺手，重複了說了兩次「創造條件」後，帶着笑容與杜魯多握手後，就轉身離開。
截止18日下午2時30分，這部短視頻在推特上已有超過760萬次的觀看次數。目前不清楚兩位領導人在交談時，是否意識到有人在旁拍攝。
中國官方媒體一向十分嚴謹地處理最高領導人談話，這部視頻相信是為數不多習近平即興發言的視頻之一。
法新社引述新西蘭惠靈頓維多利亞大學國際關係高級講師約翰遜分析說，「兩人對話的語氣，類似於『大國對小國說話』」。《多倫多太陽報》（Toronto Sun）專欄作家布李利（Brian Lilley）形容「小土豆被習近平當眾削皮了」（The Little Potato got peeled in public ）——「小土豆」是杜魯多2016年訪華期間從中國網民處獲得的暱稱，因「土豆」讀音與杜魯多相似。
英國諾丁漢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學院助理教授傅洛達博士則在推特上說：「習近平把杜魯多當成小學生一樣狠狠訓斥。習近平表明，加拿大希望跟中共領導的中國對話，並非毫無條件。」
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11月17日在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回應提問時說，這段視頻確實是習近平與杜魯多在G20峰會期間進行了簡短交談，這很正常，不應被解讀為批評誰，並稱中加關係近年來面對困難，責任不在中國。
毛寧還說，中國願在平等的基礎上坦誠交流，希望加拿大采取行動，為改善中加關係創造條件。
據多家西方媒體報道，習近平提到的被泄露的討論，相信是指他與杜魯多15日在二十國集團峰會的間隙，兩人進行的約10分鐘的面對面交談。
路透社引述消息人士說，杜魯多在這次交談中向習近平提起他對中國在加拿大進行「干預活動」的擔憂。消息人士說，兩人還討論了俄烏戰爭、朝鮮半島等問題，並一致認同保持溝通渠道持續開放的重要性。
另據加拿大廣播公司（CBC）引述加拿大總理府說，杜魯多還就12月份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締約方大會第15次會議（COP15）第二階段會議，以及中國在氣候變化方面的重要性，向習近平強調。這次會議原定在中國昆明舉行，今年6月決定將改到加拿大蒙特利爾舉行，但仍將由中國擔任主席國。
加拿大政府至今沒有公布習近平與杜魯多會談的對話紀要。
不過，杜魯多16日在離開印尼前向媒體證實了他與習近平會談的消息。杜魯多說，他在與習近平的談話中捍衛了加拿大的利益。「我不忌諱對加拿大人坦誠相待，即使我們討論重要的、有時比較敏感的話題。」
杜魯多稱，他強調了加拿大和中國共同關心的領域，比如烏克蘭戰爭帶來的地緣政治挑戰和朝鮮的不確定性。
杜魯多也說：「我還強調了加拿大人關心的事項，比如干涉我們公民的問題，還着重指出了我們就此展開對話的重要性。」
加拿大《環球新聞》（Global News）11月7日報道，加拿大情報部門官員懷疑中國干涉了加拿大2019年大選，並秘密資助至少11名候選人。據報道，杜魯多當時還批評中國正與民主國家玩「進攻性的遊戲」（aggressive games）。
另外，加拿大最大電力生產商的一名員工，在14日被警方逮捕並起訴，指控他試圖為中國竊取商業機密。加拿大警方說，外國間諜活動的企圖令人關注。加拿大皇家騎警督察波度因告訴《華盛頓郵報》，這是第一次根據《加拿大安全訊息法》提出商業機密指控。這項指控的最高刑期為10年。
他指出，外來人員可能影響國家安全的干涉行為，「最近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加拿大警方在調查相關問題方面也「越來越活躍」。
但這是不是杜魯多口中提到的其中一個干涉事項，有待進一步確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與習近平在上述視頻中交流的氛圍，從肢體語言上來推測，或許揭示兩國之間近年來的緊張關係，也影響了領導人之間的互動。
中加關係至今仍未出現好轉的跡象。在二十國峰會上，習近平與美國總統拜登、法國總統馬克龍等西方大國領導人舉行了正式會談，但沒有與杜魯多進行正式會談。
中國科技巨頭華為高管孟晚舟在2018年在加拿大被捕，是中加關係加速惡化的轉折點。
在那之前，杜魯多和習近平於2015年到土耳其參加G20峰會時，兩人還互釋善意。
據路透社報道，兩人當時同樣在G20峰會的間隙進行了會面。杜魯多對習近平說：「我們有了一個為我們的關係注入新的活力的機會......我肯定希望兩國關係走向加強合作和互惠互利。」杜魯多還邀請習近平訪問加拿大。
習近平說：「加拿大在發展對華關係方面曾經長期走在西方國家前列。45年前，你的父親皮埃爾·杜魯多總理作出同新中國建交的歷史性決定，展現出非凡政治遠見。」
加拿大於1970年成為最早一批與中國建交的西方國家之一，當時擔任加拿大總理的正是杜魯多的父親皮埃爾·杜魯多（Pierre Trudeau）。
孟晚舟被捕後，中加關係驟陷谷底。加拿大在2018年應美國要求逮捕了孟晚舟，隨後北京以涉嫌從事危害中國國家安全的活動為由，拘捕加拿大人康明凱和斯帕弗。自此，兩國政府在各個領域比如經貿等領域交鋒不斷。
加拿大即將發布一份正式的亞太戰略，且預計將對中國政府提出批評，這些已帶來商業等影響。加拿大工業部2日以國家安全為由，要求三家中資企業剝離他們在加拿大關鍵礦產公司的投資。彭博彙編的數據顯示，加拿大泰克資源、艾芬豪礦業、第一量子礦業等至少27家上市公司均有股東與中國有關聯。
加拿大外長喬利最近也將中國稱為「越來越具破壞性的世界大國」，並警告加拿大企業在華做生意可能存在的風險。
此外，加拿大廣播公司因為兩年無法為駐華記者申請到簽證，已宣佈關閉在北京的分社。加拿大廣播公司在中國設立分社已約40年。
中國有句老話「見面三分情」，見總比不見好。 儘管被媒體捕捉到的那短短一分鐘的交談氣氛不完全融洽，兩國領導人經過這一次碰面後，估計還是了解彼此的底線。但礙於各自的利益考量，要如何既在涉國家安全問題上守住底線，又在重要雙邊課題上達致雙贏，需要雙方發揮極大的政治智慧。中加關係是否還能回到過去，考驗着雙方的智慧和誠意。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標題經01編輯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