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歐與恐襲難善後 土耳其政變添外患 默克爾舉棋難下
去年10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訪問土耳其，在昔時奧斯曼帝國蘇丹的行宮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會面，被網民調侃為坐在王位上的「歐洲女王」與「土耳其蘇丹」。默克爾近年成為歐洲無出其右的話事人，自債務危機爆發以來一次又一次帶領歐盟涉險闖關，但面對的挑戰有增無減。最近一個月，英國脫歐、尼斯恐襲以至港人在德國遇襲，歐洲內憂大爆發。種種紛亂局面離不開二戰後歐洲最大的難民潮，默克爾訪見埃爾多安，正是為了這個難解的結。然而，土耳其周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短命政變，卻為她並不如意的拯救歐洲大計增添變數。「歐洲女王」這次能否再渡難關？
7月15日（周五）晚的政變驚動國際社會。自1923年建立以來，土耳其共和國曾有過5場成功的軍事政變，今次迅速以失敗告終，在一定程度上令極盼土耳其政局穩定的默克爾等歐洲領袖鬆了口氣。默克爾迅速表明反對以軍事手段推翻民主政權。
默克爾樂見政變失敗
不過，埃爾多安隨即以追查政變分子為名展開大搜捕，收緊權力。他更揚言要恢復死刑以對付叛亂者，與歐盟倡導的價值觀愈行愈遠，也令雙方今年3月達成的難民協議夭折的風險大增。默克爾本周一致電埃爾多安，敦促對方遵守法治，表明死刑違背歐盟原則，德國不會支持。問題是，埃爾多安連在西方的最大盟友美國也不賣帳，默克爾的話他聽得進去嗎？傳統上，土耳其軍方的角色是憲法及世俗主義的捍衛者，也是國父凱末爾（Mustafa Kemal Ataturk）的擁戴者。對上一次1997年土國軍事政變，推翻了主張伊斯蘭化的前總理埃爾巴坎（Necmettin Erbakan）。當時有份策動政變的將領比爾（Çevik Bir）便比喻：「在土耳其，伊斯蘭教與民主結了婚，誕下孩子，就叫世俗主義。現在孩子病倒了，土耳其軍方就擔當醫生的角色，要救這孩子。視乎孩子病得有多重，我們再決定落藥要多重。」
埃爾多安2003年當選總理，隨即推行政治伊斯蘭化，衝擊世俗主義。縱使不獲自由派或不重視信仰的土耳其人支持，但他在農民及保守派支持者，十數年來牢控權力。不過，他近年力主修憲擴充總統權力、打壓反政府媒體，難免令軍方坐立不安。今年3月，美國企業研究所學者兼前五角大樓官員魯賓（Michael Rubin）撰文預言土耳其有政變可能，點出軍方蠢蠢欲動的先兆，加上美國正值選舉年，離任在即的奧巴馬政權或無心介入，過往土耳其軍事政變無影響在北約的工作，政變成功有望，隨時有可能發生。那為何政變會流產呢？除了組織散渙的致命傷外，民心向背亦是重要因素。根據世界價值觀調查（World Values Survey），在1997年那場政變發生前，土耳其民眾對軍方的信任度達97%，但在去年國會選舉的調查中，支持率僅52%，連一些反政府媒體也不齒這場政變，反對派亦不支持。代表庫爾德族的政黨也發出反對政變的聲音，說道：「只有民主政治才能解決問題！」
死刑論衝擊難民協議
諷刺的是，政變過後，埃爾多安像一匹脫韁野馬，藉捉拿叛國分子為名，大舉拘捕數千名軍人，罷免逾2,700名法官、總理辦公室官員，涉及數目遠比實際參與政變的人數多。他同時加強整肅教育界，停止逾2萬名教育工作者的職務。他又直指流亡美國的伊斯蘭教士居倫幕後策劃，強硬要求美國引渡居倫，更恫嚇不會饒恕任何包庇政變分子的人。
土耳其為北約成員，被西方視為打擊ISIS的重要盟友，然而，政變後土耳其政局的發展，為雙邊關係徒添變數。在政變爆發當日，土耳其旋即停用北約及1,500名美軍所在的印吉利克空軍基地，指叛變分子由基地操控政變，更使用空中加油機為叛軍F-16戰機加油。基地指揮官翌日被捕，美軍空襲敍利亞境內ISIS據點的行動一度受阻。
土俄示好令博弈升級
土耳其在北約的地位牽動美國的反恐戰大局，也關乎歐洲的安全。土耳其與歐洲之間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土耳其數十年來都爭取加入歐盟，然而，歐洲內部阻力極大，除了族裔宗教地域上的排斥外，歐盟高舉的人權民主大旗也成為反土陣營擋箭牌。
不過，面對二戰以來最嚴重的難民潮，默克爾不得不示弱，爭取埃爾多安幫忙堵截敍利亞難民逃到歐洲。今年4月，她在國內輿論爭議聲中，批准德國檢察官研究是否檢控在電視中唸詩侮辱埃爾多安的喜劇演員波默曼（Jan Böhmermann）。德國國內對默克爾容忍埃爾多安早有不滿，民調顯示，77%德國人認為即使難民協議告吹，也希望默克爾強硬應對埃爾多安。
擺在默克爾面前的一大現實問題是，歐盟與土耳其簽訂的難民協議仍未全面落實，安卡拉正逼迫布魯塞爾兌現給予土耳其人免簽進入歐洲的承諾，歐盟則堅持土耳其獲免簽的前提是修訂反恐法，重新界定「恐怖主義」，以免其淪為打壓異見的工具。安卡拉本來就抗拒修法，政變後轉軚可能性更低。這令協議獲歐洲議會表決通過的機會更加渺茫。
土耳其與俄羅斯因俄軍戰機遭擊落一事僵持半年，本月初卻重修關係，令默克爾在這場多方博弈中更難落棋。今年5月，反對國家修憲改為總統制的土耳其總理達武特奧盧下台，埃爾多安政府對俄態度180度轉變，甘願讓步道歉，與俄修復關係。事有湊巧，土國官員透露其中兩名下獄的政變分子，正是當日擊落俄軍戰機的機師，似還普京「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