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駭人的謀殺案　兩個家族五十年的鬥爭　肯尼亞大選指向何方？

一個多星期前，穆桑多（Chris Msando）的屍首，在肯尼亞首都內羅畢的一片叢林內被發現。穆桑比失蹤了一段時間，被發現時身上僅穿上內衣褲，身旁躺着一名已沒有呼吸的女子。法醫估計，穆桑多是被勒死，背部與手部都有很深的割痕，死前可能遭到虐待。在路邊的CCTV拍下了載着穆桑多的汽車駛過，車內有另一名女子，警方正在尋找她，認為她掌握了穆桑多被殺的關鍵。

穆桑多是肯尼亞獨立選舉和邊界委員會（IEBC）通訊技術部的負責人，他本負責將周二（8日）舉行的總統選舉電子化，以避免再次出現作弊情況。在穆桑多被謀殺前的一個周末，IEBC正在試圖解釋為何選票比原本需要的，多印了120萬張，遠多過用作後備的19.2萬張。而穆桑比本人，掌握了整個選舉系統的登入方法。

周二（8日）肯尼亞舉行的總統選舉，是獲得該國大族吉庫尤族人（Kikuyu）支持的現任總統肯雅塔（Uhuru Kenyatta）與獲盧奧族（Luo）追隨的宿敵、72歲奧廷加（Raila Amolo Odinga）的對壘。選舉過後，至少會在一段短時間內讓人感到有新氣象，但肯尼亞的選民卻未必有這感覺。

  10年前的總統選舉　夢魘揮之不去

2007年12月，齊貝吉（Mwai Kibaki）宣布從總統選舉中獲勝，反對黨領袖奧廷加的支持者不服結果，指選舉造假，在許多地區發起了暴亂，造成逾千人死亡，這也是為何今屆選舉特別著重電子化的原因。

擔心造成大量人命傷亡的動亂再次發生，今次很多選民都離開主要城市提出回鄉，希望避過一劫。平日首都人頭湧湧的巴士站，近日變成車等人拍烏蠅。選前民調顯示，肯雅塔及奧廷加的支持度均叮噹馬頭，投票率遂成為了關鍵。英國伯明翰大學非洲政治研究的教授Nic Cheeseman稱：「問題不是他們會否接受結果，而是不接受的話他們會做什麼。」

今年56歲的現任總統肯雅塔自2013年上台，成為肯尼亞史上最年輕的總統，他的父親正是肯尼亞第一任總統喬莫（Jomo Kenyatta）；而奧廷加則是肯尼亞第一任副總統賈拉莫吉（Jaramogi Oginga Odinga）的兒子，與肯雅塔可謂甚有淵緣。

  總統副總統之子　代表家族的決鬥 

今天的決鬥，可以說是兩個家族衝突的延續。1964年，當肯雅塔爸爸喬莫與奧廷加爸爸賈拉莫吉分別擔任總統與副總統之時，表面上兩人雖然坐在同一條船，實際上兩人已各有盤算，賈拉莫吉尤其野心勃勃。這方面，美國中情局（CIA）的文件記載了兩人的恩怨情仇，以及兩人如何利用各自所屬族群的遺產來「上位」，不無參考價值。

據中情局理解，賈拉莫吉是一個渴望權力的政客，背着喬莫集結各方力量，而他真的有可能發動政變推翻喬莫。隨著賈拉莫吉發動政變的謠言四起，喬莫開始處處提防，例如他要求英軍協助駐守肯尼亞，甚至曾經打發一隻載著軍火的蘇聯船隻，擔心那是賈拉莫吉的秘密力量。值得留意的是，賈拉莫吉是一名共產主義者，不受美國歡迎，CIA顯然對賈拉莫吉有一種蔑視的態度。

兩人的張力持續，賈拉莫吉亦不同意喬莫政府，因為喬莫傾向支持美國及其他西方國家，而賈拉莫吉則認為政府應向中國及蘇聯靠攏，這導致賈拉莫吉於上任副總統兩年後便辭職，其後組成肯尼亞人民陣線（KPU）。在往後的日子，在野的賈拉莫吉與擔任總統長達14年的喬莫繼續鬥爭，1969年賈拉莫吉因公開與喬莫展開罵戰而被拘捕，監禁達兩年時間，自此被打入政治冷宮，直至1978年喬莫因病逝世為止。

早在2013年，肯雅塔與奧廷加已經在總統選舉對決，當時肯雅塔在競選時極力抹黑奧廷加，指控他是外國勢力派來控制肯尼亞的傀儡，呼籲肯尼亞人要守護自己的主權；他又形容奧廷加是老一代的政客，應該將要將權力交給年輕一代，最後肯雅塔以些微差距勝出選舉。

  大選迫近　假民調亂飛

這種張力，在選舉前夕已充分顯露，整個肯尼亞都被假新聞及緊張氣氛籠罩。危言聳聽的資訊與假新聞充斥肯尼亞社會，企圖改變選情。

其中一於7月11日上載網絡、抹黑奧廷加的短片受到網民廣泛關注。該段短片由一個名為「真正的奧廷加」（The Real Raila）的facebook專頁發布，講述在奧廷加治下，肯尼亞在2020年出現的黑暗景象，觀看次數至今已超過48萬次。該短片的畫面豐富，特效毫不參差，是有水平之作，但它的來源則帶點神秘－－上傳短片的「真正的奧廷加」facebook專頁並沒與任何政黨有連繫，但其目標則十分清晰，就是反對奧廷加。

肯尼亞的政治可謂已進入一個危險的「後事實」（post-fact）年代，比起特朗普上任總統後的美國更為嚴峻。上述的短片雖然危言聳聽，至少它在片首就點明那是發生在2020年的事情，是創作者的想像情境。更嚴重的是，假新聞早已廣泛在肯尼亞人的facebook、Twitter、Whatsapp流傳開去，連英國BBC及美國CNN這些國際媒體的名銜都被利用。

BBC一向有一個名為「聚焦非洲」（Focus on Africa）的短片節目，7月底有人製作短片偽冒該節目，在社交網絡上流傳。偽冒的「聚焦非洲」報道肯尼亞的最新民調，顯示肯雅塔將會勝出總統選舉，企圖營造大局已定的假象。BBC發現之後，呼籲肯尼亞人往後應直接前往BBC的官方網頁，驗證他們接收到的新聞報道。

非洲民調機構GeoPoll發布一項民調，顯示在2千名受訪的肯尼亞人當中，有九成人都曾經看過或聽過有關今年大選的假新聞，可見假新聞已無孔不入，問題嚴重。就算不是發布假新聞，奧廷加與肯雅塔兩邊陣營也不斷作出魯莽、惹火的措辭。舉例，奧廷加陣營近日稱肯雅塔「計劃推翻憲法，利用軍隊操控大局，令他可以重回總統辦公室」，肯雅塔一方自然否認指控。

  急急落成基建　肯雅塔或弄巧反拙

肯雅塔為了成功連任，可謂扭盡六壬，然而不是每個手段都達到預期效果。6月初，肯雅塔急急落成一條連接肯尼亞首都內羅畢（Nairobi）與第二大城市蒙巴薩（Mombasa）的鐵路，將來往兩地的時間由12小時縮短至4個半小時，理論上是一項足以令他連任總統的偉大政績。

然而，這條由中國建造的新鐵路運作至今超過兩個月，仍深受行政系統問題困擾，特別是購票方面，人們根本不可能在網上購票，又或者無法在乘車當天買到票。批評者認為，這個價值32億美元（約250億港元）的計劃由於趕在大選前落成，並未為各種問題規劃充足，例如前往兩個城市外圍的鐵路站的交通問題。

除了着手基建，肯雅塔還大花金錢聘用一間社交媒體數據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據指費用高達600萬美元（約4680萬港元）。這間公司開宗明義「利用數據去改變群眾的行為」，曾協助特朗普的競選運動以及英國支持脫歐陣營的政治運動，它主要會搜集人們的生活數據，例如網站瀏覽紀錄、位置紀錄、facebook的讚好紀錄等等。

可以預料，無論是肯雅塔抑或奧廷加勝選，總統選舉過後，等待着肯尼亞的都會是不安與混亂。

（綜合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