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錦麗角逐入主白宮 更多印度裔踏上美國政治舞台的背後原因

撰文:外部來稿(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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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屆美國大選期間,有一個「巧合」格外引人注目:民主黨推舉的總統候選人賀錦麗(Kamala Harris,又譯哈里斯)有印度裔背景,共和黨推出的副總統候選人萬斯(JD Vance)的妻子同樣來自印度的移民家庭。不止如此,在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初選時,表現搶眼的黑利(Nikki Haley)、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都是印度裔。

越來越多的印度裔踏上美國政治舞台的前端,背後有哪些值得關注的現象,又將對美國的內外政策和政治版圖產生哪些影響?

擔任議員的印度裔是亞裔中人數最多的

「萬斯成為特朗普(Donald Trump,又譯川普)的競選拍檔,標誌着妻子烏莎(Usha Vance),一位印度裔美國人和虔誠的印度教徒,首次有機會成為副總統配偶。這也確定了一個令人矚目的現實:依據目前的形勢,要麼美國將迎來一位印度裔的女總統,要麼將迎來一位印度裔的第二夫人。」《紐約時報》在7月20日的一篇報道中寫道,「這是過去10年裏印度裔美國人崛起為一股政治勢力的最新里程碑。」

2024年7月15日,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萬斯(JD Vance,左)在妻子烏莎(Usha Vance,右)的陪同下抵達美國威斯康星州參加第一天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 (RNC) 。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印度裔正成為美國高級公務員和議員。

據專注於研究亞裔美國人數據的組織AAPI Data統計,截至今年7月,美國國會中共有5位印度裔,此外,還有40位印度裔擔任州議會議員,這在美國所有亞裔群體中是人數最多的。

另據印度僑民組織「Indiaspora」兩個月前發布的報告,2023年,美國有150多個聯邦政府高級職位由印度裔擔任,約佔聯邦政府高級職位總數的4.4%。而在2013年,這個數字只有60多個,佔比只有1.7%。

印度裔在美國政治中的亮眼表現背後,是這一群體近年來在美國的迅速壯大。

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報道指,根據2020年的美國人口普查報告,自認為是「純印度裔」的人口數量已超過自認為是「純華裔」的人口數量。

《印度教徒報》報道指,2023年,美國印度裔人口已突破500萬。

《紐約時報》認為,印度裔群體的壯大與該群體移民美國的時代背景有關,這段歷史也使得印度裔成為美國較為富有且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亞裔群體。

1965年,美國頒布新移民法取消來自亞洲、非洲等地區移民的限制,大量印度人開始移民美國。近年來,美國科技行業的蓬勃發展使大量企業產生了對軟件工程師和電腦程式員的需求,進而吸引了許多有高等教育背景的印度人,更使印度裔人口在美國增多。

今天,美國印度裔人口中有60%是2000年後移民美國的。

「從某些方面來看,印度裔現在是美國經濟上最成功的族群,這同一個世紀前的情況大相逕庭。那時,他們人數稀少、生活貧困,且處於美國社會底層。」美國雜誌《國家》今年2月撰文分析稱,如今,印度裔美國人在許多領域都功成名就,比如微軟CEO納德拉(Satya Nadella)、谷歌CEO皮柴(Sundar Pichai)、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拉馬克里希南(Venkatraman Ramakrishnan,印度裔英國結構生物學家,擁有美國國籍)、普立茲獎獲獎小說家拉希莉(Jhumpa Lahiri)、著名創作歌手Norah Jones等,都是印度裔。

納德拉(Satya Nadella)接任微軟CEO 後,成功在多個領域為集團取得增長。﹙路透社﹚

經濟上的成功也為印度裔進入政壇奠定了基礎。

印度《商業標準報》8月引述「Indiaspora」最新發布的報告指,近年來,印度裔每年為美國聯邦財政貢獻3000億美元(約23393億港元)的稅收收入。

在美國的648家獨角獸初創公司中,約有72家由印度裔創辦人領導,佔全美獨角獸公司的11%,這些公司在美國聘用超過5.5萬人。

此外,印度裔僑民還擁有美國約60%的酒店,這帶來了7000億美元(約54583億港元)的酒店業收入,並創造了400萬個工作崗位。

去年9月,美國國內政策委員會主任坦頓(Neera Tanden)曾在一次活動中表示,印度裔美國人在美國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尤其是在拜登(Joe Biden)擔任總統時期。

她表示:「我剛到華盛頓時,克林頓(Bill Clinton)政府中只有少數幾位印度裔美國人。而如今,各政府部門幾乎都有印度裔。比如當我們談論人工智能問題時,白宮科學和技術政策辦公室就是由印度裔普拉巴卡(Arati Prabhakar)管理。」

圖為美國白宮科學和技術政策辦公室(Director of the White House Offic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olicy,OSTP)總監,印度裔美國人普拉巴卡(Arati Prabhakar)(美國白宮網站)

「印度裔內部政見不一與移民歷史有關」

「在幾乎所有與政治和公民參與相關的指標上,印度裔美國人都位居亞裔群體的前列。」《紐約時報》指,專家們普遍認為,這是由於印度是英語國家,且本身擁有「強大的民主傳統」。

「印度裔是一個正在覺醒的群體,他們意識到了自己在選舉領域的力量。」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引述非營利組織「印度裔美國人的影響」(Indian American Impact)執行董事帕特爾(Chintan Patel)的話說,賀錦麗作為副總統在國家舞台上的存在也推動了更多印度裔發起自己的競選活動。

「我認為這激勵了很多南亞裔志願者和活動人士。此前,他們雖然一直參與(政治),但從未想過自己去參選。」

帕特爾還補充說,如果能在大選中贏得大量印度裔的選票,可能會對候選人的勝選產生重要影響。

比如在亞利桑那州,印度裔美國人的數量比2020年拜登比特朗普勝出的票數還要多,這更突顯出印度裔社區選票的重要性。

《西雅圖時報》7月刊登的一篇報道稱,印度裔是美國增長最快的選民群體之一,據統計,印度裔中有超過210萬成年人有資格投票,且在過去4年中,有23.5萬印度裔新入美國籍。

在2020年大選中,印度裔選民投票率為71%,是亞裔美國人中最高的,與非西班牙裔白人的投票率(71%)持平,這也是2020年時按族裔統計投票率最高的群體。

印度裔選民最關注的是什麼議題?NBC報道指,印度裔選民和其他許多亞裔一樣,最關注的是通貨膨脹、移民政策及氣候變化等議題。

「這反映出共同的南亞價值觀。」帕特爾這樣認為。不過,美國媒體「光譜新聞」的報道認為,儘管印度裔中確實有一些人支持、資助並參與與印度政治相關的活動,但對大多數印度裔美國人來說,還是美國國內的事務更加重要。

美利堅大學國際服務學院(American University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ervice)的學者辛格表示,印度裔美國人的政治立場受到生育自由、反移民政策、經濟衰退、仇恨犯罪等問題的影響。「這些問題最終決定了他們的投票,因為這關乎他們的未來。」她解釋稱。

據《紐約時報》報道,自2008年以來,印度裔在美國總統大選中的投票率一直是亞裔群體中最高的,他們也一直是民主黨可靠的選票來源,因為大部分印度裔認為民主黨更包容不同的信仰和種族,並更支持他們重視的社會保障政策。

多年來,民主黨也投入了大量資源,試圖吸引亞裔美國選民。不過,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印度裔開始認同自己為獨立選民。

不過,許多媒體分析認為,在信仰、經濟背景和教育水平等方面,印度裔美國人其實日益展現出多樣化甚至分裂的趨勢,他們對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推動的印度教民族主義的態度也不盡相同。

圖為2024年8月22日,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在波蘭華沙總理府與波蘭總理圖斯克(Donald Tusk,不在圖中)一同出席聯合新聞發布會。(Reuters)

《紐約時報》以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萬斯的妻子烏莎一家的政治傾向舉例寫道,烏莎的父母不經常表達政治見解,但根據選民登記記錄顯示,他們是民主黨的支持者。

2017年,她的母親還曾和2300名加州教授一起簽署公開信,敦促特朗普不要退出《巴黎氣候協定》(Paris Agreement)。而烏莎本人在政治上也有些神秘,雖然其丈夫是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但一個收錄了選民登記記錄的在線數據庫顯示,在2014年以前,烏莎一直註冊為民主黨選民。

《國家》雜誌刊文分析認為,印度裔美國人內部政見不一與其移民歷史有關。

第一批受益於冷戰時期美國開放移民政策的印度裔移民大多是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領域的精英,他們通常有高種姓背景,接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融入了美國的中產階級,往往有自由主義傾向,並更「重視個人的成功,而非集體的抗爭」。

然而,隨着美國印度裔社群的不斷壯大,新的印度裔移民的背景更加複雜,他們包含了低種姓、不同的宗教信仰以及不同的政治傾向。

「尤其是一些在印度教民族主義背景下長大的印度裔,更認同右翼的觀點,他們強調印度教的優越性,並反對多元文化主義。」

2024年1月4日,美國艾奧瓦州(Iowa)佩里市(Perry)一所高中發生槍擊案,共和黨總統初選候選人候選人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左)會見當地社區人士。(Reuters)

「拉馬斯瓦米代表了右翼印度裔美國人的新特點。」《國家》雜誌分析認為,他們站在白人一邊,並努力把印度裔社區拉向這個方向。左翼印度裔研究者普拉沙德則認為,在上世紀60年代,美國猶太裔中產生了一股新保守主義思潮,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中都有所體現。現在,印度裔中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面對美國大選的不確定性,印度裔「最淡定」

印度裔在美國政壇的上升對美印關係意味着什麼?

有媒體分析認為,儘管印度裔美國人可以在倡導發展美印民間關係與國家關係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但總的來看,印度裔在美國政治中話語權的擴大與美印關係的聯繫並不是十分直接。

《華盛頓郵報》7月在一篇題為《印度對賀錦麗的熱情為何變冷》的文章中寫道,2020年當賀錦麗加入民主黨總統競選陣營時,印度媒體興奮地用大篇幅報道了她的印度血統,他們探訪了賀錦麗外祖父的村莊,並講述賀錦麗對印度一種傳統米糕的喜愛。

圖為2024年9月2日,美國副總統、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賀錦麗(Kamala Harris)在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市韋恩縣機場登上空軍2號專機。左邊為美國副總統標誌。(Reuters)

但不久後,情況就發生了改變,印度國內的觀察者逐漸對賀錦麗冷淡下來,對她關於印度的戰略立場也很不確定。「賀錦麗並沒有在美印關係中起太大作用。」報道引述一名分析人士的話說。

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印度問題專家錢峰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活躍在美國政壇上的印度裔大多數是二代、三代移民,對其祖籍國印度雖有些感情,但身份認同總體上還是美國人,自然以美國利益為先。

其次,對印度有親近感並不一定意味着對莫迪政府有好感。在拜登政府執政時期,美印關係在大方向上雖然不斷向前發展,但民主黨政府始終對莫迪政府在宗教、少數民族人權等問題上持批評態度。

錢峰告訴記者,印度裔美國人在宗教信仰上比較多元,有信奉印度教的,有信奉錫克教的,還有穆斯林。

比如,共和黨的黑利就來自一個錫克教家庭,她對莫迪的印度教民族主義常有批評之詞。再加上美國的少數族裔通常需要比白人顯得更加「主流化」,以強調其對美國的忠誠,因此反而有時對自己的祖籍國持更加嚴厲的態度。

美國共和黨的黑利(Nikki Haley)2024年3月6日正式宣布退出黨內總統初選(Reuters)

不過,錢峰認為,發展美印關係是大趨勢,亦是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的共識。印度是華盛頓「印太戰略」中的重要一環,「因此,相比於日韓、歐洲對美國大選不確定性的擔心,印度現在的態度是最淡定的。」他認為,「無論哪個黨派上台,無論有多少印度裔在美國政府中,美印關係向前發展的大趨勢是一定的,也是由國際大環境決定的。」

「總體而言,印度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地緣政治的「甜蜜點」(sweet spot),當中美緊張局勢加劇時,美國在尋找亞洲朋友。」《華盛頓郵報》引述印度前駐華盛頓大使斯林格拉(Harsh Vardhan Shringla)的話稱,無論11月誰贏得大選,印度的地位都很穩固。「對印度來說,無論如何都是雙贏的局面。」

本文獲《環球時報》授權轉載,原題目為「當越來越多印度裔走上美國政治「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