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廣州非洲人爭議如何成為中國民粹主義風暴的集火點

撰文:穆堯
出版:更新:

在中國社會高度緊張地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廣州非洲籍人士的處境因為4月初中國境外輸入風險的加劇而受到了波及。4月份最初公布的一些視頻片段中,一名尼日利亞籍人士拒絕被隔離執意要回到自己的住所,從而與警方爆發口交。類似的事件不一而足,事實上早在3月份廣州越秀區便對一名拒不執行隔離擅離集中醫學觀察點的外籍人士「限期出境」。

南京,來自尼日利亞的留學生志願者歐萊德為市民進行體溫測量。(中新社)

這似乎促使中國政府發出警告:直到4月16日廣州市政府雖然語氣稍微緩和,但是再度重申,「廣州市公安局正在協助社區衛生防疫部門,對入境人員開展上門走訪,開展核酸檢測工作。對經醫療檢查,衛生防疫部門認為需採取居家或集中隔離醫學觀察、隔離治療措施,當事人拒不執行的,公安機關將依法協助衛健部門強制執行;情節嚴重的,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出境入境管理法》視情依法採取宣布作廢、註銷簽證、限期出境、遣送出境等處理措施。」

儘管包括尼日利亞政府等非洲國家政府對在華非洲人的處境表達了關注,甚至召見了中國駐外使節,種族歧視最為著名的美國也在藉機發難,西方媒體也評論事件暴露了中非脆弱的「兄弟友誼」,儼然要將這次事件上升為一起國際爭端,但是中國政府並沒有放鬆對非洲籍入境人員的防控。

事實上,令人憂慮的不是這次事件會否升級為外交爭端,而在於中國民間的聲音可能比中國政府「走」得更遠。包括廣州市越秀區有30萬人「黑人」居住、非洲人「暴雷」波及個別村莊封村,諸如此類的謠言暴露了中國民間社會對非洲在華人士的極度不安,甚至是歧視和敵意。有證據表明一些非洲人被房東要求離開出租房完全是房東個人的行為。

↓↓↓ 尼日利亞人被收繳護照圖輯:

+1

廣州非洲人何以成為這次事件的風暴中心?這恐怕既有從非洲籍群體特徵本身的原因,當然,中國人當下的國民心態始終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首先,新冠肺炎下,非洲籍人士是否該接受統一的疫情防控措施?這一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非洲在華人士當然要接受當地政府的統一安排,遵守當地的法律。事實上,廣州市在全國疫情得到基本控制的背景下,的確成為境外輸入病例風險最大的城市之一。4月初,廣州市越秀區曾公布在一次境外輸入風險排查中發現5名確診者,均為尼日利亞籍。這雖然只是個案,但仍表明針對境外輸入風險的排查不能有任何漏洞,外國人包括非洲人沒有例外。事實上,在另一份官方統計中,廣州共計4553名非洲籍人士中,被篩查出111名核酸檢測呈陽性。

其次,非洲人在廣東省廣州市、深圳市的聚集性居住是基本事實,從1990年代到現在已經構成了在華外國人中一個不小的群體。非洲人來華表明他們認為中國有吸引力,對中國的發展機遇有期待。不過,另一方面說,這些來華的淘金者與周圍的中國人社會存在相當的差異,從生活習慣到規則意識都存在較為普遍的差距,這給中國政府帶來了管理困難,也自然讓當地中國人感到不適。正如有些聲音所說,非洲人在廣州也引起了一些社會治安、犯罪問題。在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有非洲籍患者不配合治療,不遵守隔離措施等行為,似乎給予了印證。這些視頻在中國的網絡上傳播甚廣。

中國民間社會對在華非洲人的「不寬容」有很多原因。(多維記者/攝)

再次,實際上這次事件也深深地揭示了中國人如何以健康心態看待在華外國人這一持久話題。實際上,對應於早前江蘇蘇州對隔離中的外國人給予的「超國民待遇」爭議,甚至更早前山東大學為來華留學生安排「女學伴」,都刺激到了這樣一種潛在的民族主義情緒。

無論在中國還是在世界範圍內,國際移民都是一個積極敏感的問題,尤其是對於中國這樣一個民族構成較為單一的民族國家來說,其對外來人口的接受程度或者說包容度是完全不同於移民國家的。事實上,按照單一民族國家構成,歧視會存在,但不至於大規模發生,比如日本、韓國皆是如此。而如美國這樣的移民國家,其建國曆程本來就是基於對土著印第安人的驅逐,對非洲被販賣「奴隸」的奴役,加之其佔據社會上層的百人社會也因為來自於不同的歐洲母國存在根深蒂固的「鄙視鏈」,所以生活在一個犬牙交錯的國家必然會產生常態化的種族歧視。

當然,中國歷史上曾保持着一種開放的姿態,但是那是基於一種國家實力的平等甚至是居高臨下式的,但是在近現代歷史上,西方世界的殖民侵略和更多亞非拉國家的被殖民,在中國社會打上了很深的民族烙印。它帶有兩面性,有時會激發一種民族主義愛國熱情,甚至會發展為民粹主義的排外情緒;而有時會自我內化為對自我的極度不自信,服從於西方殖民秩序下的種族等級觀念,將白種人、黃種人和黑種人分成三六九等。

但是,世界的政治經濟在不斷變化,殖民枷鎖已經解除,中國已經躋身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與全球的聯繫更是廣泛而深入,但是中國人的心態還仍然停留在上個世紀、上上個世紀,始終沒有建立完整的自我認同和健康的大國國民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