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律師行撤離中國成趨勢　業內人士：再有尼克遜訪華式才能逆轉

外媒報道，中國司法部於7月4日在官網發布聲明，宣布同意註銷美國威嘉律師行（Weil, Gotshal＆ Manges LLP）駐北京代表處，收回其執業執照。總部位於紐約的美國威嘉律師行是世界上最大、最有聲望的律師行之一，其上海代表處成立於2004年，北京代表處成立於2008年。繼北京代表處關門之後，威嘉在今年3月也表示開始考慮關閉上海代表處。如果關閉，威嘉在中國將只剩下其香港代表處。

美媒《美國之音》15日報道，由於內地近年來監管環境改變和經濟環境不佳，輔以中美地緣政治競爭激烈，眾多英美律師事務所不得不離開中國，威嘉只是其中之一。比如在香港和北京辦事處設有14名合夥人和員工的美國德傑律師代表處（Dechert）也於7月初宣布，將在今年年底之前完全退出中國市場。

總部位於芝加哥、前美國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夫婦曾工作過的美國第六大律師事務所盛德律師行（Sidley Austin LLP）5月初發布一則聲明說，將不再續簽上海代表處的租約。聲明稱該所計劃整合中國業務，搬至北京和香港的辦公室。盛德上海代表處成立於1999年，負責為中國境內投資、戰略和私募股權買家、併購和監管合規等事宜提供諮詢。

另一家總部也在芝加哥的大型美國律師行孖士打（Mayer Brown）也表示，計劃剝離目前的香港業務，透過專注於公司和其他業務的新合夥關係繼續在香港開展業務。孖士打在中國的客戶包括中信集團、復星集團、雀巢和聯合利華等大型企業。

報道統計，2024年上半年，關閉或者表示將關閉中國辦公室的美國律師行還有安慶國際法律事務所（Akin Gump Strauss Hauer ＆ Feld ）、博欽律師事務所（Perkins Coie）、奧睿律師事務所（Orrick Herrington ＆ Sutcliffe）以及瑞生國際律師事務所（Lathem ＆ Watkins）。

除了撤離中國之外，繼續留在中國的美國律所也削減了規模。《路透社》援引跟蹤律師事務所招聘情況的Leopard Solutions公布的數據稱，在中國最大的73家美國律師行中，有32家在過去十年中減少了律師人數。在北京48家最大的美國律師行中，有26家自2018年以來減少了律師人數。

數據還顯示，在中國長達數十年的經濟繁榮時期，美國律所爭相搶佔市占率，但在2018年6月至2023年6月期間，中國的員工人數僅增長了3%。

報道指出，全球知名律所德同（Dentons）去年8月宣布剝離其中國業務，與中國分公司北京大成律師行（Beijing Dacheng law Offices）完全分離。德同在發給客戶的備忘錄中稱，拆分是因應中國律師行不斷變化的監管環境，包括與數據私隱、網絡安全、資本管制和治理相關的新規定和要求。德同在2015年於北京大成律師行合併，成為當時全球規模最大的律所，客戶包括中國石油、中國電信等大型國企。

同時，報道也援引中國英國商會近期發表的《2024年在華英國企業建議書》指出，在中國的外國律師行面臨著高度受限的市場。該建議書說，自外國律師行首次獲准在中國開展業務以來，在解決這些障礙方面幾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中國司法部的數據顯示，2017年至2022年期間，在華設有代表處的外國律師行數量下降了16%。

建議書總結：「這一趨勢似乎將繼續下去，最近有多家全球律師行宣布關閉或縮減其在華業務。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國經濟不確定性的增加、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以及外國公司商業環境的惡化。」

對於美國律師行接二連三離開中國市場，報道引述一名人在中國的前美國律師邁克．陳觀察，認為原因無非是包括經濟和政治在內的整體環境發生了變化，不少在華的諮詢服務型外企，包括會計師事務所和律師行等，都憂慮面臨「洩密」而惹禍上身的風險，直言「這不是錢的問題，是人身安全的問題」。

邁克．陳舉例，去年3月，內地警方突擊搜查了美國盡職調查公司明茨集團（Mintz Group）在北京的辦事處，五名員工被拘留；4月，國家安全部門對管理諮詢公司貝恩（Bain）的上海辦事處進行了突擊檢查；5月，內地執法部門突擊搜查諮詢公司凱盛融英（Capvision）的駐華辦公室，事後央視也進行了特別報道，指責「海外機構」與在華諮詢公司聯手隱瞞其外國背景以「規避」中國法律法規等情事。

但邁克．陳也補充道，大部分律師行並不是斷崖式的撤出，而是分階段的逐步減縮在華業務。

除了政治環境的因素外，美國律師行諮詢公司澤格豪澤集團（Zeughauser Group）創始人彼得．佐豪澤（Peter Zeughauser）認為，外資律師行撤出中國，最大的原因是對華直接投資的大幅下降——與兩年前相比，投資下降了90%，所以律所要做的工作少了很多。

同時，與以前相比，中國律師行的業務能力和本地化優勢也都大大提高，甚至在有些方面超過了外資律所。

佐豪澤特別提及，「中國法律和職業行為準則中缺乏『律師-客戶特權』」，也是決定外資律師行是否繼續在華運作的考量。佐豪澤解釋道，西方律師行習慣於「律師-客戶特權」，這有助於他們為客戶提供服務並贏得客戶的信任。而這在中國並不存在。政府可以獲取客戶和律師行之間的任何通信。

儘管佐豪澤認為，外資律師行撤出中國的大趨勢不會變，「只要中國現任政府還在掌權，這種情況（趨勢逆轉）就不會發生」，但也強調美國也應該為兩國關係的惡化負責，「如果兩國關係升溫，再來一次尼克遜訪華式的行動，那麼美國公司會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