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吞槍 折射泰國社會危局

撰文:卓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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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0月4日,泰國南部也拉府(Yala)法庭內爆發戲劇一幕。當值法官卡那功判五位涉嫌謀殺、持械的穆斯林分離主義人士無罪後,隨即轉身面向泰王像吞槍。一直以來,泰國都以「微笑之國」美名及發達的旅遊業聞名全球,唯一的政治版面也被過去數年紅黃衫軍對峙佔據。然而,南部地區愈發嚴重的分離主義危機,及今次事件折射的司法系統黑暗面,亦值得關注。

做出判決前,法官卡那功在庭上慷慨演講到「懲罰某人需要明確可靠的證據,倘若罪證不確鑿,就不能懲罰他們」,而他早前也曾在Facebook直播中提及相關案件,稱「我不是說5名被告無罪,但司法程序必須透明且可信」。儘管泰國司法體系發言人事後表示卡那功自殺「或因個人問題承受壓力所致」,但大部分輿論均將矛頭指向泰國欠缺獨立性的司法體系。

泰王 軍隊 法院

事實上,泰國司法系統的中立性一直存疑。同軍方一樣,司法系統對民選政府和法律的忠誠度,遠低於對王權和個別政治勢力的支持。以把握首相生殺大權的憲法法院為例,2008年以中產階級為主的黃衫軍走上街頭時,法院先以「參加電視台廚藝節目屬兼職」為由,將前首相沙馬(Samak Sundaravej)趕下台;3個月後,又以「選舉舞弊」為由將接任的首相頌差(Somchai Wongsawat)免職;到了2014年,憲法法院更在短短4天內以「利益衝突」為由將英祿(Yingluck Shinawatra)免職。而三位首相,都屬親他信的左派勢力。

前首相英祿至今仍流亡海外。(VCG)

除憲法法院外,泰國基層律政體系亦同軍政體系聯繫緊密,難做到司法獨立。早前大選中帶領新興政黨「未來前進黨」奪下80席過會的企業家塔納通(Thanathon Chuengrungrueangkit)便在選前忽然被控「煽動叛亂罪」,最高可判8年,只因他父親曾為違反戒嚴令而逃亡的學生維修汽車。若罪行牽涉王室,刑期則更為誇張:2007年時有瑞士遊客遊覽泰國時因侮辱王室背叛10年徒刑,2016年遊泰國人在Facebook刊登侮辱王室的相片被判30年,這一數字隔年就來到35年。

事實上,軍隊對法院的控制在曼谷為首的中部地區尚屬克制;在今次事發的南部穆斯林地區,或是北部金三角地區等軍方實力龐大的區域,「槍指揮法院」更已是常態。今次自殺未遂的卡那功早前便對外求助稱,自己在三名泰國士兵殺害一名平民的判決中,被迫為士兵減刑,只因其「正在執行國家職責」。至於2011年震驚中國的湄公河慘案,涉嫌殺害中國船員的9名泰國士兵甚至未被送入法院,只在軍方內部「暗箱處理」。

泰南政策形同虛設

對大部分泰國人來說,司法系統中立與否或許不是最迫切的問題;畢竟過去十餘年紅黃兩派接連不斷的政治紛爭,已令泰國人「政治冷感」;而軍政府過去數年不差的執政能力,也令司法問題被邊緣化。但對泰南地區居民來說,事件折射出泰南地區的惡劣局面,則確實關乎每個人生存。

巴育領導下的泰國政局基本穩定。(VCG)

泰南傳統上包括北大年、也拉、陶公三個穆斯林人口佔多數的行政區,原本同馬來西亞各州一樣為蘇丹國。1909年,英國同暹羅(後改稱泰國)簽訂《英暹條約》後正式成為後者領土。從當時起,曼谷方面便試圖用泰國文化同化當地使用馬來文的穆斯林,包括廢除當地教育機構、鼓勵北部地區泰國人前往該地改變人口結構,更實施高壓政策,這樣的措施一直持續到1980年代。

80年代後,由於泰國中央政府變化頻繁,泰南政策也未能延續,令局勢更為混亂。他信及其盟友執政時期,曾動用其親信警察部隊,對當地武裝勢力採取「高壓政策」,更解散親黃衫軍的當地政府;當地穆斯林武裝也以恐怖襲擊回應,將針對目標由軍警擴大至政府官員、泰文教師及佛教僧侶。而在軍政府勢力執政時,則採取相對懷柔措施,但換來的卻是極端伊斯蘭思想透過馬來文學校滲透社會,加重惡性循環。僅2016一年便有307人因襲擊遇難。

更糟糕的是長期缺乏連貫政策,及長久混亂未平息,也令泰南地區經濟發展嚴重滯後。當地人均年生產總值僅為1900美金,不及泰國平均水平的一半;更不及鄰國同文同種的馬來西亞的四分之一。加之馬來西亞對泰南「同胞」移民抱持極為負面態度,泰國本土對穆斯林人口接受度亦較低,大量穆斯林只得困在失業率高企的「三府」,成為孕育極端主義的温床。

對剛透過選舉坐穩首相位置的巴育來說,泰國本土政治已基本穩定,是時候制定完整的南部政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