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網嚴肅報道遭約談整改 內地網絡媒體人如何戴着鐐銬起舞?
2016年內地對互聯網監管愈來愈嚴,7月商業門戶網站大整頓後,昨天(12日)鳳凰網總編又被約談,要求關閉多個涉及原創新聞內容的欄目。
按照《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管理規定》,鳳凰網等商業網站「不得登載自行採編的新聞信息」。
不過各大網站一直通過直播、評論等欄目,變相生產內容,打擦邊球,監管部門一度默許灰色地帶存在,那麼這次鳳凰網究竟緣何遭整處?
昨晚(12月12日),內地媒體觀察公眾號藍鯨傳媒發布消息稱,北京網信辦約談鳳凰網總編輯,指出鳳凰網在互聯網新聞信息和直播中的「嚴肅違法違規情形」,責令「整改修正」。網信辦表示,鳳凰網以「主筆」、「評論」、「連線」等名義,開展有記者證才能進行的新聞採編活動。報道稱,鳳凰網已關閉「新太平廣記」、「今日最大聲」與「邊驛卒」三個登載原創新聞信息的欄目,同時亦在整改直播。
在內地,記者證由新聞出版總署,而非新聞機構頒發。鳳凰網與網易、新浪等門戶一樣,無法獲得國家為報社、通訊社等機構頒發的記者證,這意味着,它們不能進行採訪和登載自行採編的新聞,只能「轉載、發送中央新聞單位或者省、自治區、直轄市直屬新聞單位發布的新聞信息」。
2014年,內地放開部分網媒採編權,但主要針對黨媒下屬網站,上述商業網站並不適用。不過各大網站一直通過直播、評論等欄目,變相生產內容,打擦邊球,監管部門一度默許灰色地帶存在,那麼這次鳳凰網究竟緣何遭整處?
整頓背後 新官上任三把火?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鳳凰網被約談並非第一次。2015年8月,鳳凰網多位負責人被約談,據網信網公布,約談事關網民對鳳凰網色情低俗、政治類有害信息等內容的舉報,要求「依據《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管理規定》進行整改,加強內部管理和自律」,並強調不整改就關停。
這話不僅僅是說給鳳凰網聽的,而是一次殺雞儆猴,要求所有網媒自我約束。不過,彼時警告言辭雖嚴肅,並沒有公開要求關停欄目。
今年7月,網媒迎來了一波聲勢更大、波及範圍更廣的整改令,事緣騰訊網在轉載稿件時,將編按中的習近平「發表重要講話」錯寫為「發飆重要講話」,這直接導致相關高管調職,騰訊網的監管權由深圳移至北京。幾乎同時,北京網信辦對新浪、搜狐、網易、鳳凰等網站嚴查,要求各網站關停原創新聞欄目,其中鳳凰網關閉的是「嚴肅報道」,因其「在提供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中存在的大量違法違規行為 」。
前媒體人:難完全控制 原創會以其他形式出現
前媒體人、內地媒體生態觀察者文濤將這次聯合整頓解讀為「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年6月,中共網信辦一把手由魯煒變更為被稱為「習親信」的徐麟。文濤認為,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潮流之下,巨大的信息流動不可能能全面控制,商業門戶網站的原創一直是半合法化甚至被默默鼓勵的灰色地帶,一刀切之後,原創會以其他形式再次出現。
「過度」貼近熱點或是最大罪狀
文濤介紹,7月被點名的「嚴肅報道」欄目前身是「熱追蹤」,改名乃為突出原創和專業,而這次被要求關閉的「新太平廣記」則是「嚴肅報道」的重生。
「新太平廣記」時常刊登鳳凰網的原創調查新聞,一直追蹤內地社會熱點,曾報道及評論包括婚房遭強拆,殺村官被判死的河北農民賈敬龍;因貧困殺死四個孩子後自殺、引發「盛世螻蟻」討論的甘肅村民楊改蘭;以及廣西助學金強姦案等等,其中楊改蘭事件的跟進報道很快被刪除。相較於其他新聞欄目,「新太平廣記」的時事味更重,寫法也大膽。而「今日最大聲」與「邊驛卒」是鳳凰網的評論專欄,內容以社會新聞、時政新聞的即時評論為主。
為何近年網媒生產的內容引各方如此關注?值得注意的一點是,紙媒寒冬下,曾在傳統大報做在地調查及深度報道、評論的資深媒體人紛紛進入網媒,帶去了優質的資源和內容。比如周永康、郭伯雄等大案,網易「路標」欄目就發布了不少獨家內容,吸引大量轉載,這實則是超出網媒權限的做法。
對此,有接近鳳凰網內部人士分析,互聯網新聞相關法規如緊箍咒般懸在頭頂,網媒都在游走試探,各大商業網站如今重金發展的直播業務就是例子——沒有被警告時就向前踩踩,批評了就退一退,盡量能保持其新聞性又不過界,是每個網媒的生存之道。不過其他網站可能更偏國際、生活化的內容,鳳凰網則在時政熱點上積極些。他認為,這次確是鳳凰網近年遭遇的力度最大的整改,但沒有外界解讀得那樣嚴重。
灰色空間難禁絕 帶着鐐銬舞蹈
灰色地帶仍將長期存在,一次次風暴之後,仍有不少媒體人這樣認為。
一種解讀是,媒體的為與不為背後,是各方高層勢力的角力,力場之下,官方動作常常是一方力量的警告和宣誓,但不代表榨乾所有空間,因為沉默的一方同樣有力量。
文濤則認為,網絡信息大洪水時代,有無法阻擋的大趨勢,一國一域,能夠管控的十分有限,官方亦明白疏堵結合的道理。他提到,官方屢次責令整頓的邏輯和力度相似,都是責令關停項目,但基本未插手人事安排,原本的團隊也得以保留。另一內地資深調查記者曾對01說,監管的灰色地帶是內地新聞人賴以生存的空間,它的邊緣從不曾有一條明晰的線,媒體和媒體人需要好似尋找G點一樣,一次次試探它的位置和可以觸及的力度。在這逼仄又廣闊的空間裏,仍能見到有人守着新聞的本分,戴着鐐銬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