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中韓建交25年陷薩德陰霾　安全利益各有各寄望怎麼辦？

今年8月24日，中韓兩國紀念建交25周年，如常按外交慣例舉行紀念活動，可是層次級別與五年前大相逕庭。
2012年8月，為紀念兩國建交20年，韓國駐華大使館在北京特設招待會，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親身蒞臨，以示重視；時隔五年，今年韓方未有隆重其事，甚至中國駐韓大使館舉辦招待會，也只派出外交部第一次官林聖男出席及致賀詞。

追本溯源，近兩年由於朝鮮兩度核試，多次試射長程導彈，韓國稱為防範平壤威脅，所以要由盟友美國引入薩德反導彈系統。北京則認為一旦薩德入韓，其雷達系統將覆蓋華北腹地，削弱中國核威懾力量，損害中國戰略安全利益，為此不惜出動「限韓令」，近乎對韓國實施經濟制裁。

實則薩德爭議正好體現所謂「亞洲悖論」：縱使韓國「經濟靠中國」，但如北京無法有效約束朝鮮，韓國基於國家防務考量，仍然會選擇「安全靠美國」，而此選擇未必符合中國利益，致使兩國關係急轉直下。

  所謂「經濟靠中國」

曾幾何時，韓國似乎倒向中國懷抱，兩國關係如沐春風，其基礎在於建交25年來，中韓經濟發展已密不可分。

例如進出口總額，中國官媒《環球時報》引用韓國貿易協會數據，指1992年中韓建交時，韓國對華出口總額為26.5億美元，進口額僅為37.2億美元。至2016年，韓國對華出口額增至1244億美元，進口額增至869億美元，與1992年相比分别增長了47倍及23倍。中國現已成為韓國最大貿易夥伴，從韓國入口高技術產品如半導體，同時對韓出口服裝、鞋類，無線電用品等等。

據韓聯社8月18日報道，25年來中韓雙邊投資亦大幅增加，與1992年相比，2016年中國對韓直接投資額（FDI）佔其總額9.6%，達20.49億美元，增幅為1940倍。同期韓國對華FDI額從2.23億美元增至40.02億美元，增幅約為18倍。至於旅遊業，1993年兩國人員往來為15.2萬人次，至2015年增長69倍，達1042.8萬人次。

  朴槿惠曾欲破解「亞洲悖論」

儘管「經濟靠中國」，韓國自1950年代韓戰以來，一直依靠美國軍事保護，以應對朝鮮威脅，現時駐韓美軍約有3萬人，代表青瓦台奉行「安全靠美國」方針。不過，其實2013年前總統朴槿惠上任後，一度曾經探索全新政策方向。

事緣於朴槿惠上任前夕，朝鮮執行第三次核試，反映即使西方陣營多輪制裁，畢竟無法迫使平壤減少敵對行為。有見及此，朴槿惠於上任後首度訪華時，提出「亞洲悖論」概念：東北亞各國已經歷經貿整合，互相依存，但未能於政治和安全層面衷誠合作，導致「政冷經熱」阻礙地區和平進程。韓國據此指導對華政策，希望將中韓經濟發展動力，轉化為克制朝鮮的政治實力。

朴槿惠執政頭三年，兩國元首已舉行過六次峰會，除了經濟合作成果豐碩，如今年初中韓落實自由貿易協定，韓國亦多次敦促中國施展政經影響力，遏止朝鮮核計劃。2015年9月上演兩國關係近年最矚目一幕，中國舉行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閱兵，遭西方陣營集體杯葛，惟獨朴槿惠不理美國反對，親赴出席。然而至2016年初，朝鮮舉行第四次核試，一下子戳破中韓親善幻象。

  文在寅重演去年薩德爭議

近兩年中韓交惡源於期望落差，就中國對朝鮮影響力，韓國寄望過高，自然失望而回；中國則批評韓國不顧其安全利益，以對付朝鮮為由，引入薩德殃及池魚。有鑒於此，不論是保守派朴槿惠掌權，還是自由派文在寅執政，只要中韓對朝取態不一致，未能癒合安全利益分歧，似乎「亞洲悖論」仍牢不可破。

去年初朴槿惠遇上朝鮮核試，傳聞中方一度拒絕安排兩國元首商討對策，直到2月才予以對話機會。韓國宣布薩德入韓後，北京才於3月下定決心懲戒朝鮮，匆匆與美國達成共識，促成聯合國安理會禁止轉運朝鮮出口礦物，以及禁止輸出飛機用燃油予朝鮮，當時號稱史上最嚴厲制裁，但中方始終無法挽回韓國信心。青瓦台無視中方「限韓令」攻勢，在今年3月完成部署首批薩德發射車。

至今年5月文在寅上任，宣布對薩德選址重啟環評程序，暫緩追加部署，兩國關係有望回暖。豈料朝鮮在7月成功試射長程導彈，至該月底文在寅下令部署餘下四輛發射車，中方對此強烈抗議。一如去年，事後中美兩國促成新一輪安理會制裁決議案，完全禁止朝鮮出口煤鐵鉛等礦物，據稱可削減其三分一國際收入。是次制裁案同樣號稱史上最嚴厲，可是同樣未見青瓦台因而中止追加部署。

  對朝分歧成中韓關係死結

雖然演變軌跡長短各異，朴文二人又為政治對手，但他們一樣以對華親善始，以與中方交惡終，反映中國仍未能破解「亞洲悖論」，即使青瓦台易主，「安全靠美國」依然主導韓國國防方針，北京無法說服對方相信中韓安全利益一致。

時值中韓建交25周年，朝鮮核問題始終為兩國關係最大障礙。平情而論，中國與朝鮮的盟友關係有名無實，兩國元首多年未曾會面，平壤亦不時批評北京立場搖擺，不能高估中國對朝影響力；確實朝鮮經貿以至能源穩定，大體依賴中國支持，但如北京出動如此致命手段，動搖平壤政權，首先可能引來朝鮮反戈攻擊，代替美韓成頭號箭靶，其次可能弄巧反拙，導致大批朝鮮難民湧入中國。

目前中國一邊以「限韓令」反制薩德入韓，另一邊提出「雙暫停」，亦即朝鮮暫停開發核彈和導彈，美韓暫停大規模軍演，由此進入「雙軌」議程：無核化及建立半島和平機制。單論中韓關係，迄今為止，兩路政策未見成效，甚至適得其反，歸根究底雙方能化解對朝分歧；既然短期內中國仍秉持一貫態度，對朝劃清界線但避免代人受罪，大概只能調整「限韓令」力度，保持中韓關係凍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