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問中國經濟之四:經濟戰最終比的是工業基礎
2024年「兩會」召開,中共二十大換領導班子之後,由李強帶領的新政府帶來的首份《政府工作報告》,而今屆兩會,最受關注的話題,就是中國經濟發展問題。
「中國是2023年的輸家」、「中國是反全球化的輸家」、「中國是貿易戰的輸家」……這是《華爾街日報》在2023年歲末報道中國時用的句式。此外,「中國經濟是否會陷入『停滯的十年』」、「中國經濟陷入惡性循環」這些雜音也不絕於耳。當然,西方媒體將中國定義為「loser」,這不是一個新聞,而是西方媒體多年來的慣用伎倆,同「中國崩潰論」、「中國經濟登頂論」如出一轍。然而現實卻是,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在新能源等新賽道遠遠超越西方發達國家、中國汽車出口量已經超越日德成為全球第一……正如中國外交部所言:中國經濟沒崩潰,反而「中國崩潰論」屢屢崩潰。
但從數據上看,確實「出口連續數月下降」、「吸引外資創歷史新低」,「消費者信心指數委靡不振」,從社會層面來說,更存在宏觀數據和微觀感受之間的「溫差」。「信心不足是目前中國經濟的一個主要問題」也是一個事實。有人說:「微觀經濟感受才是真實的,無法用宏觀數據修飾、打扮出來」。但是,難道說5.2%仍高於大部份經濟體的GDP增長是「粉飾」的數據嗎?更何況需要注意的是,炒作「中國經濟陷入疲態」時,年均增長仍在全球大國中領先的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已經悄然發生。
哪個才是真實的中國?何謂好?何謂不好?是看數據還是憑感覺?我們將通過十三個角度試著回答。
【《香港01》將陸續推出《十三問中國經濟》系列文章,此為第四篇】
《中國是當今世界唯一的製造業超級大國:崛起的輪廓》。它的作者是美國經濟學家、瑞士洛桑MID商學院國際經濟學教授理查德·鮑德溫(Richard Baldwin),在這篇文章中,鮑德溫提出了一個在很多西方人看來可能有些難以接受的觀點:美國並不是當今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的優勢主要體現在軍事方面,而中國才是工業領域的至尊王者。然而遺憾的是,很多人,尤其是西方一些政客,並沒有能夠準確地認識到當今中國的工業實力。因為但凡他們對中國的製造業有一個粗淺的認識,他們都不至於會說出要和中國「脫鉤」這麽荒唐可笑的話來。
很多人都知道中國的工業強,但是很多人並不知道中國的工業有多強。美國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軍事超級大國,它的軍費開支比世界軍費開支排名第2到第10的9個軍事強國的加起來還要多。而中國則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工業超級大國,同樣的,中國的工業產值也超過了世界工業產值排名第2到第10的9個工業強國的總和。但是和「美國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軍事超級大國」這個概念不同,「中國是當今世界上唯一的工業超級大國」這個事實並沒有像前者一樣廣為人知。
就一國工業產值佔全球工業總產值的比重而言,中國35%的份額大約是美國12%的3倍,日本6%的6倍,德國4%的9倍。中國的工業化程度之高、規模之大、涵蓋範圍之廣,堪稱前所未有的。在中國之前,上一個全球工業霸主是美國,美國是在一戰之前超越英國登頂的,為此美國花費了大半個世紀的時間。而中美之間的這種角色轉化則要迅速得多,中國替代美國成為全球工業霸主只用了15到20年。
如果將工業強國之間的你追我趕看做是一場賽馬,每跑一圈就算一年,中國從追趕到超越再到一騎絕塵,這中間大概僅用了大約25年時間。從1995年開始,中國用13年時間,先後完成了對加拿大、英國、法國、意大利、德國和日本等G7國家的工業反超,並於2008年成功反超美國,成為世界第一。
超越美國之後,中國的工業化進程並未因此就停下腳步,而是又繼續向前猛跑到了現在。在過去10多年時間裡,中國的工業產值比2008年以前又翻了一倍多,而美國的工業產值在此期間則下降了3個百分點。
近年來,很多西方媒體不斷放大炒作中國製造業轉移,説「中國製造」不再。確實,輕工、紡織看起來好像大量轉移到東南亞、印度去了,但這不是一個負面的事。恰恰相反,這是一件好事。
1980年,中國剛開始改革開放的時候,以勞動密集型的比較優勢加上改革開放取得了很大發展。從上世紀80年代一直到21世紀初,中國出口產品的70%左右靠勞動密集型,也就是紡織、輕工等,因為它們有競爭優勢。但是最近十多年,結構發生了根本變化,中國每年出口的產品90%是機電產品、電子產品、裝備密集型的產品等附加值較高的產品。輕工紡織在中國的出口總量中只佔7%,也就是勞動密集型的產品出口由原來的70%變成了7%。這是進行產業結構調整、優勝劣汰的一個戰略性成功案例。出口總量繼續上升,機電產品這些大幅度上升,當然是好事。
其實西方在炒作「中國製造」話題的時候,心裡是很酸楚的。1995年,中國的製造業出口僅佔全球製造業出口總額的3%,到了2020年之後,這個數字已經上升到了20%,而後又來到了30%。而中國的增長伴隨著G7的衰退,在這期間,G7的製造業出口佔全球製造業出口總額的比重是在不斷下降的,只不過這個降幅還沒有他們的工業產值降得那麽狠而已。
事實上,美國對中國製造的依賴程度,遠高於中國對美國製造的依賴程度。雖然這話說出來會讓很多美國人感到難以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中國的工業產值佔全球比重的35%,而美國的只佔11%,美國要從中國多買東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在2002年之前,中國對美進口曾經是大於對美出口的,但在這之後情況就完全調轉了過來。到了2020年,中國製造業對美出口已經超過美國製造業對華出口整整3倍了。反而,中國製造業對美出口依存度已經下降了很多了,因為中國製造現在在東盟和歐盟等市場也很吃得開了,所以對於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自然就不像以前的那麽高了。
總體而言,中國和世界上其他的主要工業國家,尤其是G7國家,在供應鏈這塊都存在著很深的依存度。西方的政客們可能還在打將本國經濟與中國脫鉤的算盤。但是客觀事實已經證明了,強行與中國脫鉤難於登天,而且這個過程一定會是困難重重、如履薄冰、代價高昂、而且破壞性巨大的。甚至都不僅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問題,搞不好脫完之後G7可能比中國還傷。西方對中國的所有惡意,最終都會變成砸到西方自己頭上的回旋鏢。
這種不對稱性和中國的主觀意願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由中國的製造超級大國地位決定的。正如誰要和美國打軍事仗,不死也得脫層皮,因為美國是當今唯一的軍事超級大國;誰要和中國脫經濟鉤,不死也只剩半條命,畢竟中國是當今唯一的工業超級大國。
當然,中國也還不是製造業強國,這是共識。決定一個國家整體素質和核心競爭力的不是製造業產值第一,也不是工業門類最齊全,而是核心基礎零部件、關鍵基礎材料、先進基礎工藝和產業技術基礎的工業基礎能力。這「四基」的短板,造成了中國被「卡脖子」的三大痛點:核心晶片、工業軟件、控制系統受制於人,「中國製造」「缺芯少魂」問題突出;核心零部件、關鍵原件、基礎原材料依賴進口,「中國製造」遭遇「鎖喉之痛」;基礎產品的可靠性、穩定性和使用壽命普遍不高,部分「中國製造」患上「軟骨病」。所以,習近平提出,把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作為經濟現代化的重要任務。這些都是痛點,必須攻堅的關鍵所在。但恰恰是關鍵核心,每一步需要更加紮實,都不應求快,而應求穩。
此外,製造業的綠色化、數字化是經常被探討的發展方向,然而,服務化、集群化,也是推動中國製造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
隨著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以及全球價值鏈深度重組,製造業與服務業的滲透融合不斷增強,從全球範圍看,製造業服務化趨勢日益顯著。目前發達國家產品的最終價格中,製造環節增值佔比不到40%,服務環節增值約佔60%。製造與服務日益融合,服務對產業發展,尤其是對製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的支撐促進作用更趨凸顯,服務已成為製造企業維護競爭優勢的核心環節。
當前,中國生產性服務業比重偏低。在發達國家,為製造業服務的生產性服務業在GDP中的比重達到了40%-50%,是GDP比重最大的一塊。而中國目前生產性服務業只佔GDP的15%-20%,跟歐美國家差距巨大。中國經濟發展以實體經濟為主體,這就要求在服務業中生產性服務業的比重能夠高一些。想要有高質量發展的製造業,就必須有充分發達的生產性服務業。
生產性服務業涵蓋製造業產業鏈的研發創新、物流配送、檢驗檢測、金融服務、售後服務、環保服務、數字技術賦能、服務外包、電子商務、品牌服務等十大方面,這些領域都與製造業發展強相關,直接服務於製造業。這也就是鄭州的富士康工廠利潤的四分之三都被國外拿走的原因,因為整個生產鏈的生態、科研技術、金融清算、物流各個方面都被他們所掌握。如果能在這些環節實現生產性服務業的提升,那麽將為中國製造業創造更多的價值。
再有就是產業鏈的集群化。中國擁有世界最大規模的工業體系,應不斷提升產業鏈集成效應,讓企業的根紮得更深。特別是加強「專精特新」企業的培育。「專精特新」企業是國內通用名詞,國際上叫卡鏈企業、隱形冠軍、獨角獸。
這類企業在產業鏈中起到頂梁柱的作用,不管是中國還是外國的鏈主企業,都會更願意將產業鏈集群布置在此。大力推動這類企業的發展,將極大地減少國外技術和企業中國的制約。
發展自己的龍頭企業尤為重要。首先要發展創造整機產品的核心技術企業,企業自己做龍頭部分,龍身、龍尾外包給其他企業做。龍頭企業做大之後,可以成為只做生產性服務業的鏈主企業,把製造委托給代工企業。代工企業,也不是過去那種「兩頭在外、來料加工」的勞動密集型代工企業,而是真正的高科技製造業,既是製造業技術、生產線的發明者和組織者,也是產業鏈標準和供應鏈組織的領導者。中國要有自己的鏈主企業、龍頭企業,也要培育出一批能夠幫鏈主企業和龍頭企業代工的代工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