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土味「村超」踩著腐敗的中國足壇出圈

週末在家刷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村超」淘汰賽直播的推送消息，好奇點開一看，「村超」的現場直播竟然登上了中國央媒的APP。入夏以來，中國的鄉村足球聯賽突然火爆出圈，熱度「吊打」中國職業足球聯賽。上個月，阿根廷隊到北京參加友誼賽，有媒體形容，這火熱的夏日，能同球王美斯拼熱度的，還得是貴州榕江縣的村超。

村超的全稱是「榕江（三寶侗寨）和美鄉村足球超級聯賽」。5月中，西南省份貴州榕江縣組織村民，成立了20支草根足球隊，在綠茵場上展開角逐。

據內地媒體報道，這些球員都是榕江縣幾個村寨的村民，來自各行各業，有賣菜的小販、殺豬的屠夫、燒烤攤老闆，也有教師、學生、公務員等等。當地民眾儼然把每週末的球賽當成了一場大派對。每當球賽開踢，有民眾盛裝打扮，穿著民族服裝、吹奏民族樂器和球員一起進場，比賽間隙觀眾也會到場上載歌載舞。現場球迷一邊為家鄉的球隊呐喊助威，一邊大口啃著西瓜，場面熱鬧非凡。

原以為這是當地民眾自娛自樂，沒想到隨著一輪輪比賽進行，村超的熱度一路狂飆，成為這個夏天「現象級」的鄉村嘉年華，幾個月前淄博的燒烤有多火，如今的村超只有更勝一籌。

據內媒報道，村超開賽以來，聲勢越來越浩大，平均每場比賽現場觀眾有5萬人，線上直播的觀眾超過5000萬人次。村超不僅在內地爆紅，吸引中國知名足球評論員韓喬生親臨現場解說，還紅到了海外，連退役的英格蘭球星歐文都專門錄視頻，隔空給村超送祝福。人口不足40萬的榕江縣也因此一炮走紅，據當地政府統計，村超舉辦的一個月，這個不知名的小縣城吸引遊客超過42萬人次。

在內媒的敘事中，村超的火爆是中國農村經過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民眾在物質生活水準提升後追求精神生活的正能量故事，也是小城鎮依靠特色出圈，發展文旅經濟的生動案例。而很多在直播間裡追捧「村超C羅」「村超美斯」的內地觀眾，則在村超中找到「尋開心」國足的理由。

一些在網上觀賽的球迷心理五味雜陳。看著野路子球員組成的鄉村足球隊不斷上演世界波、倒掛金鉤和淩空抽射，他們心裡都在嘀咕韓喬生在現場解說村超時說的那句話：「中超的職業球員，踢的球還不如我們村超踢得好。」有網民不客氣地調侃，國足在這些草根球員面前「已經成了笑話」。

說起中國男足，內地球迷其實都憋了一肚子火。從1980年代，中國領導人提出，足球要從娃娃抓起開始，那麼多年，該做的差不多都做了——送球員留洋取經，引進職業化聯賽，天價聘請世界級名教頭，歸化外國球員，官方還在2015年印發《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以示提升足球競技水準的決心，可中國男足還是扶不上牆。一些中國球員的身價飆升，但戰績越來越糟，圍繞中國足球的黑幕、積弊卻越來越多。尤其近年來，中國足球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被媒體關注的不是尷尬至極的中超俱樂部解散潮，就是觸目驚心的腐敗案。

村超熱火朝天的當兒，中國足壇還在刮冷風。村超淘汰賽開打同日，官方通報，中國足球協會技術部部長譚海和戰略規劃部部長戚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調查。

去年11月中國男足國家隊原主教練李鐵「翻車」至今，前後已有13名中國足壇「大魚」因涉嫌違紀違法被調查，都夠組建一支足球隊了。這當中還包括中國體育總局副局長兼中國足協黨委書記杜兆才、足協原主席陳戌源等足協高層。

今年3月，中共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李希在一場巡視動員部署會議上要求，深入查找、推動解決體育領域特別是足球領域腐敗問題和深層次體制機制問題，釋放足壇反腐的強烈信號。外界都在觀望，這場反腐風暴還會持續多久，能不能整肅風紀，給中國足球刮骨療傷。

話說回來，村超之所以會紅起來，並不是因為草根球員的精湛球技，而是因為它實在、純粹。中國球迷不會天真地把村超和專業足球劃上等號，以為村超真的能拯救中國足球，也不可能不知道村超的熱潮大概會像淄博燒烤那樣，隨著夏天的結束而褪去。但在中國足球深層次的體制機制改革出現前，恨鐵不成鋼的球迷們寧可把希望寄託在「土味」的村超上，因為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黑幕、假球、腐敗、資本操弄、行政干預，這些年來中國足球樣樣都不缺，唯獨缺的就是那份沒有利益牽扯的純粹。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