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家沒一個好人」　《狂飆》紅爆新東方俞敏洪卻不青睞？

“《狂飆》這部片子我不太喜歡，因為中間的民營企業家沒一個好人，這肯定不符合事實。”

新東方集團董事長、中國著名民營企業家俞敏洪的這句話，在星期四（3月2日）把他送上了新浪微博熱搜榜榜首。

在流傳的演講節選視頻中，俞敏洪除了表達對電視劇《狂飆》中民營企業家都是壞人的不滿外，還提出了他的一點建議：“我希望以後再拍這樣的民營企業家和政府關係的片子的時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民營企業家應該是好人才對。”

由中國央視和愛奇藝聯合出品的掃黑題材劇《狂飆》，算得上今年以來收視率和口碑最好的一部電視劇，在中國社交媒體平台上也擁有不小的劇迷群體。也因此，在“俞敏洪稱不太喜歡狂飆”的詞條下，大量網民對他的觀點進行了角度不一的反駁。

有網民說俞敏洪是被戳中了痛處，有人認為他過於敏感，也有評論引用中國開國總理周恩來的金句：“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

俞敏洪看不懂《狂飆》？

這種觀點認為，《狂飆》作為一部反黑劇，裡面的角色安排是為了劇情服務，企業家的塑造大都與反派黑幫頭子高啟強的故事糾纏在一起，自然很難是好人形象。況且，劇中的民企老闆本來就沒有幾個，沒有好人也正常，俞敏洪沒必要這麼敏感。

這樣的反駁確實有理有據，也能體現出網民比俞敏洪更了解影視劇創作。但如果將俞敏洪這段引發巨大爭議的話放回原本的語境中，就不難發現，這並不完全是他以觀眾視角給出的“影評”。

這段話出自俞敏洪2月26日在由中國全國工商聯主辦的“德勝門大講堂”中的演講，其核心為民營企業家的信心和轉機，《狂飆》僅作為一個“蹭熱點”的舉例出現。

根據網上流傳的演講全文，俞敏洪在分享了自己把握轉機的經驗和心得後，提醒企業家要負起責任，不能只想著賺錢或是投機倒把，否則會像《狂飆》裡的高啟強一樣，“一定會出現無窮無盡的後遺症”。

他隨後才以略帶調侃的語氣，表示自己不喜歡這部劇中對民營企業家的塑造，並以“這肯定不符合事實，對不對？”反問現場以商界人士為主的聽眾，繼而提出希望以後涉及“民營企業家和政府關係”的影視片中，能多一些“好人”民營企業家後，就結束了講話。

這樣看來，他想表達的大抵是不認可影視作品中將企業家和政府對立起來的塑造，隱晦地在為民營企業家們“正名”，而不是單純對《狂飆》有什麼不滿。

企業家的“好”與“壞”

然而，能明白俞敏洪是在為自己所處群體“喊冤”的網民，大多也難以接受他的說法：在當今的“打工人”看來，企業家們確實沒有幾個算得上好人。

在問答社交平台知乎的相關提問下，一篇高讚回答指出，俞敏洪希望看到更多正面企業家形象的訴求沒有錯，但現實中的“高啟強們”比劇中塑造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有更偏激的評論認為，中國企業家的第一桶金“很少有乾淨的”，“好人做不成企業家”，“俞敏洪換個地方起家可能就是下個高啟強”。

另一篇高讚回答則提出，哪怕以遵紀守法作為最低標準，現在能夠做到主動遵守《勞動法》的企業家都寥寥無幾，更遑論能夠善待員工的“好人”了。 “實事求是吧！《狂飆》說得對，民營企業家就是幾乎沒好人。”

也有部分評論體諒俞敏洪，以他還算體面地安置了新東方遣散員工為例，認為他是為數不多有良心的企業家之一。也有評論說，如果俞敏洪想看影視劇裡的好企業家，應該去看《中國合夥人》。

這部2013年上映的電影以俞敏洪和徐小平、王強一同創立新東方的故事為原型，正面塑造並致敬了上世紀末到本世紀初成長並成功的中國民營企業家們，在豆瓣60多萬評分中取得了7.6分的不錯成績，也獲得了那年的金雞獎最佳故事片。不過，無論是新東方，還是片中致敬的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亦或是影片的英文譯名“American Dreams in China”，十年間都已物是人非。

從這些評論中不難看出，以工薪階層為主的網民自覺地與俞敏洪劃出了階級界線，而他們在評定企業家好壞時的標準，與企業家大概並不相同。

舉例來說，如果以創造的工作崗位或財富價值衡量，那麼馬雲絕對算得上一個好的企業家；但僅憑他提出了“996福報論”，就足以讓他在千萬為生計奔波、內捲加班的打工人眼中，成為萬惡的資本家。

“打工人不要共情資本家”的思維，注定了俞敏洪的發言不會被絕大多數人認可。但正如很多網民說《狂飆》不是拍給企業家看的一樣，俞敏洪這番為企業家“辯解”的發言，本意也不是說給這些網民們聽的。

企業家的信心從何而來？

中國經歷疫情打擊後，從去年年底起持續強調發展經濟、支持民營企業，許多小有名氣的中國企業家也都陸陸續續以官媒撰文、專訪等不同形式，談論並鼓勵民營企業家的“信心”。

這樣的大背景下，本次德勝門大講堂也不例外。在以“堅定發展信心，主動把握轉機”在主題中，俞敏洪的演講本質上是一篇主旋律、正能量的“命題作文”，而他也可以算是憑藉自身經歷，交出最切題答卷的人之一了。

俞敏洪在1993年創辦新東方學校，從專營大學生出國英語考試做到全課補習學校，成為最初吃到中國留學和教培行業紅利的人。在教育行業內捲白熱化，但新東方依然佔據一方鰲頭的2021年，一紙“雙減”（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政策，幾乎將整個行業夷為平地。

那一年，新東方市值跌去九成，營收減少80%，員工辭退六萬人。但面對這樣的致命打擊，俞敏洪也沒有墮落或是放棄，而是支出近200億元（人民幣，下同，約39億新元）退還學費、賠償被辭退員工等，還把培訓教室的25萬套桌椅全部捐獻給農村地區和山區，換來員工和民眾的好印象。

同年12月，新東方推出了助農直播銷售平台“東方甄選”，俞敏洪也親自上陣在個人抖音直播間銷售農產品。去年6月，隨著前新東方高中英語老師董宇輝在直播間的雙語講解迅速走紅網絡，“東方甄選”的品牌也立住了。

今年1月發布的新東方在線2023上半財年財報中，轉型“東方甄選”後的新東方在線營收20.8億元，同比增長262.69%；淨利潤5.85億元，同比增長207.59%，錄得新東方在線自上市以來首次盈利。

新東方通過“東方甄選”，抓住了從教育領域走向另一個領域的重大轉機，給中國很多創業者和企業界帶來了很大信心。但俞敏洪在演講中只把它形容為“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他認為，自己從沒失去過信心，所以不存在要堅定信心的說法，並強調面對困難一定要保持信心，困難和機遇永遠相輔相成。

俞敏洪在演講裡還說，企業家要面向未來，做與國家發展同步的事、做有益於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事、做內心從價值觀到底線上過得去的事，以免成為“高啟強”。

他也提醒企業家們，不要以為企業現在的困難是由於中國經濟不好或是三年疫情造成的，有些困難即便在經濟最繁榮的時期也無處不在，不要等困難了再去尋找轉機，而是任何時候都要積極尋求轉機。

不難看出，俞敏洪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能夠承受突如其來的打擊，並在逆境中找到轉機，再熬一碗“心靈俞湯”出來給其他人增加信心。但即使是這樣的人，面對現實也依然會懷有忐忑不安，會為企業家在影視劇中的形象擔憂、打抱不平，也會在東方甄選的成功中保持冷靜，繼續不斷尋找新的機遇和轉機。

俞敏洪尚且如此，更多普通的民企老闆，尤其是經歷了疫情對經濟打擊，以及國際關係內憂外患的中小型企業家，他們能否擁有同樣的信心、保持最初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