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怎麼和商人打交道？成都市一份文件引起的思考

在最近一段時間內地社會持續釋放發展經濟，為企業家和平台經濟鬆綁的背景下，四年前四川省省會成都市發布的《關於進一步規範政商交往行為推動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係的實施意見》，讓人看後感慨不已。該文件規定了公職人員十項可開展的交往行為和八項不應有的交往行為，鼓勵官員和商人正常接觸、陽光交往。

其中，十項可開展的交往行為意在為民營企業排憂解難，比如可以參加民營企業和行業協會（商會）舉辦的座談會、茶話會、年會等各類公開商務活動。八項不應有的交往行為包括不得「漠視企業正當訴求、無視企業困難，在服務企業中推諉扯皮、不作為及懶散拖」，不得對民營企業搞「一刀切」，不得「新官不理舊事」。

應該說，該文件儘管是四年前的，卻依然具有現實意義。近些年來，內地官場不作為的現象十分突出，懶政怠政的情況屢見不鮮。比如，一些公職人員看似為了避嫌，刻意躲着企業家，漠視企業正當訴求，實則是不敢擔責、不願擔責。還有一種常見形式是「新官不理舊事」，新上任的官員對民營企業的正當訴求唯恐避之不及，不願去履行前任官員代表政府與企業依法簽訂的合同，導致問題久拖不決。類似問題不僅出現在許多欠發達省市，而且還存在於本應做得更好的一線城市。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中央層面三令五申，但仍然屢禁不絕。近年來，在社會上流行反資本、罵資本的氛圍下，許多企業家都面臨信心不足的問題。尤其是在三年新冠疫情的衝擊下，許多民營企業更是雪上加霜，裁員潮、降薪潮波及甚廣。許多生於內地經濟騰飛時期的年輕人，生平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經濟增速放緩帶來的寒意。

在此形勢下，內地社會風向開始發生變化，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重提「以經濟建設為中心」，2022年疫情防控政策全面放開。不久前召開的最新一次中央工作會議要求「支持平台企業在引領發展、創造就業、國際競爭中大顯身手」。緊接着，浙江省委書記易煉紅專程去阿里巴巴集團考察，這是近年來阿里巴巴迎來的最高級別的官員。時隔一年多，被全面整改的滴滴公司在最近恢復新用戶註冊。凡此種種，都在說明風向已變，內地社會將鼓勵平台經濟和民營企業家大顯身手。

商人，是古已有之的職業。在市場經濟中，商人的角色尤其重要。怎麼和商人打交道，一直是古今中西不同類型政府面臨的共同難題。官員與商人走得太近，恐造成官商勾結，共同魚肉百姓。反之，官員和商人距離太遠，又會妨礙經濟發展。不論中國古代史中的重農抑商，還是改革開放前內地對資本的全面否定，都是教訓。

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可以說是數千年以來中國社會探索政商關係的成果。社會主義作為前綴，意味着中國社會至少從應然層面要堅持公平正義，應該節制和規範資本，讓發展的成果惠及普羅大眾。市場經濟則意味着應該尊重和弘揚企業家精神，讓以商人為重要參與者的全體民眾在公平環境中人盡其才。相比於過去的重農抑商和盲目排斥、否定資本，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絕對是一種進步。但這畢竟是宏觀和抽象的說法，具體在現實生活中，政府或者說官員怎麼和商人打交道，什麼樣的政商關係才是健康可持續的，依舊是要不容迴避的問題。

過去40多年中國經濟的騰飛，離不開政府和企業家的共同努力。在中央的協調下，內地各級政府形成競爭關係，競相招商引資，為企業壯大和產業發展耗費大量精力。一批批企業家敢為人先，讓中國經濟不斷脱胎換骨，從產業鏈低端走向中高端。但在此過程中，因為監督缺位和政經體制轉型問題，腐敗問題非常突出，一些官商勾結案例觸目驚心。有鑑於此，十八大後中央強力反腐，提出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係。親是親近、親密之意，是指要積極為企業排憂解難。清是清白、純潔之意，君子之交淡如水。成都市的《關於進一步規範政商交往行為推動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係的實施意見》，正是具體落實和探索親清新型政商關係的一種體現。

從過去幾年內地官場層出不窮的不作為、懶政怠政來看，從不少民營企業遭遇的「新官不理舊事」來看，親清新型政商關係的構建依舊任重道遠。官員和商人打交道，既不能不相往來，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刀切否定資本，又不能權力尋租。從當下內地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困境來看，只要合法合規，只要基於正當目標，政府應該重建企業家的信心，鼓勵更多企業家成為中國經濟復甦和崛起的積極推動者。像那些漠視企業正當訴求、推諉扯皮和「新官不理舊事」的現象，絕對應該嚴厲問責，嘗試從源頭杜絕，不能讓一些官員的懶政怠政干擾正在恢復的市場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