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5萬元「白菜價」買樓換幸福　中國年輕人心中的「鶴崗神話」

25歲的女生為了逃離大城市，花了1萬5000元（人民幣，下同）在鶴崗全款買了一套46平方米的房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這一童話故事般的情節，讓鶴崗這一東北邊陲小城再度刷上中國各大熱搜榜單，鶴崗也瞬間成為許多中國年輕人心中的「桃花源」。引起關注的，還是當地以一款奢侈品牌手袋的價格就能買到的「白菜價」房子。

鶴崗神話崛起

童話起源於星視頻10月19日的一則報道。25歲的趙姓女子是一名畫師，在去到鶴崗之前，曾在南京租房工作。不過，她覺得在南京工作的壓力太大，於是在了解到鶴崗低廉的生活成本後，決定到那裏買房安家。

她以1萬5000元的價格全款將鶴崗一間46平方米的房子買到手，又花了不到5萬元對全屋進行裝修。最讓她意外的是，她只花上1000元，就請到了保姆，可以讓她不用工作一天還要面對家務。

她說，自己只需要一張桌子和一台電腦就可以工作，不需要多好的環境。相比鶴崗1萬5000元一套房的價格，南京的房租讓她感到負擔沉重。

她表示，自己是個喜歡獨居的人，來到了鶴崗不用應對人際交往的壓力。原來選擇鶴崗是因為壓力大，想要過躺平的生活，卻意外開啟了幸福的生活。「這裏天空很藍，風景很好，生活也很便利，樓下就有醫院、超市、學校，配套也很齊全。」打車、水電費、伙食費等，一個月3000元綽綽有餘，「沒有內卷的壓力，也沒有房貸的危機，不用工作一天還要面對家務」，生活品質有了極大提升。

另一名「90後」小豪則用4萬元買了一套70平方米的房子，和女朋友一起從杭州移居鶴崗。他說，現在的工作主要是線上進行，比較自由。雖然收入銳減一半，但他和女友的幸福指數不降反升，他們不僅沒有了大城市的壓迫感，節奏放緩也能更好地體驗生活。

他說：「很多人覺得我買的是一個房子，包括我自己，但我漸漸發現，我還買到了另一個全新的生活方式。4萬元不僅僅是買了一套房更是開了一次人生盲盒。」

類似小趙、小豪的故事還有很多，都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包括：格外低廉的房價、緩慢的生活節奏，忘卻過往大城市的內卷，過上悠閒無壓力的生活。仿佛只要移居鶴崗，這些生活要素都能到手，自然也引來不少中國網民的關注。

截至上星期五（10月28日），「90後女生1.5萬元鶴崗買房定居」「杭州男生4萬元移居鶴崗」等有關鶴崗的話題的閱讀量突破了10億次。

不少網民對這兩人口述的生活表示祝福和羡慕，並被鶴崗的「白菜價」房子所打動。不少網民還躍躍欲試，考慮正式移居鶴崗，「逃離大城市，去鶴崗找自由」。

一時間，鶴崗突然就和「桃花源」「精神棲息地」「友好宜居」等標籤掛鉤，引發了一波移居買房熱。鶴崗官方上星期四（10月27日）還出面回應稱，近期諮詢移居業務較多，但當地房價其實沒有如網絡上流傳的那麼低。

不過，也有部分網民質疑，鶴崗並非上述「童話故事」說的那麼好，認為除了便宜房價之外，當地發展程度、氣候、就業問題不一定符合「友好宜居」的標準，因此不應該盲目地跟隨網絡媒體炒作。

還有網民認為，在考慮是否移居鶴崗前，有幾個問題應事先自我評估：首先，自己是否有條件移居到鶴崗；鶴崗的生活條件、氣候條件等是否適合自己；在自己的長期人生規劃中，移居鶴崗是否一個可行選項等。

鶴崗神話的起點

「鶴崗神話」的崛起與網絡脫不了關係，首次讓鶴崗低房價出圈的是2019年在網絡上爆火的一篇文章。

2019年11月，百度貼吧上一篇《流浪到鶴崗，我花五萬塊買了套房》的文章突然爆火，文中33歲船員李海為了結束自己漂泊不定的生活，花了5萬元在鶴崗買房定居。這篇文章瞬間讓鶴崗的低房價爆火。

從那時起，「萬元買房」就成了鶴崗的流量密碼，每當有人吹噓用數萬元在鶴崗買房時，就必定引來無數網民關注。

但事實上，鶴崗便宜的房價，也是該市由興轉衰的象徵。

鶴崗是黑龍江省四大煤城之一，處於黑龍江省最北端，總面積為1萬5000平方公里。由於是一個資源型城市，鶴崗因煤而生、因煤而興，但同樣也因煤而困。經過長年開發，鶴崗在2011年被中國政府列入第三批25座資源枯竭型城市的名單。

在那之後，鶴崗的年輕人開始外流，當地常住人口不斷減少。根據黑龍江省統計局數據，2020年鶴崗市常住人口約89萬1000人，與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相比減少約16萬7000人，下降15.81%。

人口持續減少，加上鶴崗棚改帶來大量的房屋供給，供過於求的局面讓當地商品房銷售面積從2016年起接連三年都大幅下降。根據鶴崗市統計公報數據，2016年鶴崗商品房銷售面積暴跌43.4%，2018年跌幅縮小至9.8%，但2019年跌幅擴大至70.8%，同一年商品房每平方米的銷售單價也暴跌68.6%。

據58安居客房產研究院統計，目前鶴崗新房均價在每平方米3100元左右。而「樂居買房」數據顯示，中國一線城市北京、上海、深圳的商品房均價都在每平方米5萬元以上，廣州的商品房均價雖然較低，每平方米也在3萬元以上。相比下來，就不難明白為甚麼鶴崗的房子被形容為「白菜價」。

「桃花源」與現實的衝突

不過，也有媒體採訪了幾位從大城市遷居鶴崗、遠程辦公的年輕人，他們都說移居鶴崗並非想像中那麼簡單，花錢買房是一回事，但真正挑戰還在後面。

有人無法忍受東北冬日極寒的氣候，也有人適應不了小城市生活的不便。更重要的是，這些遷居而來的人，並不足以形成具有一定規模的新社群，進而改變一座城市。

據鶴崗市統計公報數據，即使鶴崗的低房價屢次出圈，但鶴崗的商品房銷售面積卻沒有搭上網絡熱潮的順風車而大幅上揚，2020年僅增長8.6%，2021年才稍微擴大增幅至21%。

所以，羡慕歸羡慕，現實中真正付諸行動的人還是有限的。許多年輕人雖心向鶴崗，但他們也很清楚，這終究只是曇花一現的「桃花源」，夢醒了，還是得咬緊牙關，繼續在紛擾的大城市中掙扎奮鬥。

或許，鶴崗作為一個神話或童話，其實只是許多人心中渴望的直接投射，反映的是年輕人想要暫時逃避城市生活的喧囂和壓力，以及他們對於低房價、低負擔、高品質和自由生活的嚮往。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