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寺廟供奉日本戰犯」真相大白後最令人細思極恐之處

撰文:鄧峰
出版:更新:

在中國輿論場引發公憤的「南京寺廟供奉日本戰犯」一事應該說已經真相大白。7月24日深夜,南京市委市政府調查組公布「關於南京玄奘寺供奉侵華日軍戰犯牌位事件調查處理情況的通報」,在玄奘寺供奉侵華日軍戰犯牌位者為吳啊萍,1990年出生,曾在南京某醫院從事護理工作,2019年辭職去五台山某寺廟當居士。

吳啊萍總共供奉了六個人的牌位,其中松井石根、谷壽夫、野田毅、田中軍吉、向井敏明等五人皆是臭名昭著、罪惡滔天、犯下反人類罪的日本侵華戰犯和南京大屠殺的罪魁禍首,另外一位則是在南京大屠殺期間勇敢保護女性的美國傳教士魏特琳(Minnie Vautrin,中國名是華群)女士。魏特琳女士因受日本侵華戰爭和南京大屠殺刺激,後來以自殺結束生命。吳啊萍之所以要供奉這六個人,是因為當年「她到南京後了解到侵華日軍戰犯的暴行,知道了松井石根等5名戰犯的罪行,遂產生心理陰影,長期被噩夢纏繞;在接觸佛教後,產生了通過供奉5名侵華日軍戰犯『解冤釋結』、『脱離苦難』的錯誤想法」,以及想通過供奉幫助當年選擇自殺的魏特琳女士解脱。經南京市委市政府調查組的調查,「2017年3月以來,吳啊萍曾因失眠、焦慮等症狀,先後3次到醫院就診,並服用鎮靜催眠藥物」。

網民爆料南京玄奘寺供奉戰犯牌位。(微博)

應該說,南京政府的調查結果符合邏輯與常識,有說服力。「南京寺廟供奉日本戰犯」一事純屬吳啊萍個人所為,不是網上一些人猜測的背後有某種勢力暗中策劃。某種意義上來說,吳啊萍是個可憐人,她長期被噩夢纏繞,患有失眠、焦慮等病症,屬於心理和精神疾病患者,所以才會年紀輕輕便辭職去了五台山一座寺廟當居士,才會做出通過供奉戰犯來尋求「解冤釋結」、「脱離苦難」的匪夷所思行為。她的個人痛苦遭遇有值得同情之處,但她的供奉行為非常不妥,未能考慮到她的供奉行為是對眾多慘遭日本戰犯屠戮和傷害的受難者及後代的冒犯和刺痛。

網上有人說,佛法普度眾生,地藏王菩薩曾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吳啊萍的行為屬於個人宗教行為。毋庸贅言,佛教的慈悲令人嚮往,是人類社會應該追求的美德,但慈悲應該有限度和底線,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不問是非、不考慮實際情況片面強調慈悲。對日本戰犯的慈悲,無異於對那些受難者及後代的殘忍。當然,吳啊萍的情況有所不同,她應該不是對日本戰犯慈悲,而是為了通過供奉戰犯來尋求「解冤釋結」、「脱離苦難」。她作為個體當然有宗教行為的自由,但她的自由應該以不冒犯人民對於戰犯的憎恨和最起碼的正義感情為前提。考慮到吳啊萍作為心理和精神疾病患者的不幸處境,以及中國人的民族感情,怎樣既能起到警示世人作用,又能兼顧吳啊萍的遭遇,考驗南京當地處理複雜問題的能力。

筆者早前在《守住歷史是非底線:「南京寺廟供奉日本戰犯」應一查到底》一文中寫過,日本侵華戰爭是近現代中國所遭受的一場民族浩劫,而南京大屠殺屬於日本侵華戰爭期間最慘絕人寰的民族苦難,其殘忍、血腥、反人類的程度,大概只有德國納粹對猶太人犯下的罪行可以相比擬。今天中國人不能也不應該忘記。一個國家只有銘記歷史災難,發奮圖強,以實力來守衛和平,才能讓罪惡不至於重演。

但在銘記歷史苦難,守住最起碼的歷史是非底線,尊重和告慰受難者的亡靈這一前提下,關注日本侵華戰爭尤其是南京大屠殺造成的歷史陰影,同樣是非常有必要。

凝視深淵當然是應該且必要的,但不能凝視太久,不能沉於其中難以自拔,因為深淵同樣在凝視你、影響你,時間一久,甚至可能會吞噬你。當年在中國有義舉和善舉、被吳啊萍供奉的美國魏特琳女士,便是受日本侵華戰爭期間太多罪惡的刺激而自殺。在全世界面前揭開日本侵華暴行、耗盡心血寫下《南京大屠殺》的張純如據傳便因了解太多日軍侵華的罪惡而精神崩潰,年紀輕輕就選擇了自殺。像今次引起公憤的吳啊萍,儘管她的供奉行為非常不應該,但她同樣是「知道了松井石根等5名戰犯的罪行,遂產生心理陰影,長期被噩夢纏繞」。這說明當年日本侵華戰爭期間的罪惡實在過於血腥、殘忍和慘絕人寰,一個人若沒有足夠強大的心理素質,是難以承受、難以直視。這也是今天回看歷史最令人細思極恐之處。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南京寺廟供奉日本戰犯」一事和吳啊萍的遭遇既再次提醒當下中國社會應該警鐘長鳴,對歷史是非多些敬畏,對苦難多些銘記,又說明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個人,應該學會平衡好歷史罪惡造成的痛苦情緒和現實世界應該在銘記歷史苦難基礎上向前看的辯證關係,學會走出歷史苦難的悲情和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