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南儲戶維權到爛尾樓集體停貸：莫忘世上苦人多

曾在台灣掀起一股「韓流」的韓國瑜，在盛極而衰前說過一句通俗易通但極能引發共鳴的話——莫忘世上苦人多。雖然韓國瑜已經成過眼煙雲，但他的這句話，放在當下，卻又令人不甚感慨與唏噓。因為疫情爆發的第三個年頭，世上的苦人的確越來越多了。

7月10日，河南村鎮銀行儲戶維權事件矛盾激化，演變為令人痛心的警民流血衝突。根據《三聯生活周報》報道，「數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銀行儲戶，在中國人民銀行鄭州分行外維權抗議，後與警方和不明人士發生衝突，部分儲戶受傷。」當天，中國各個社交平台也在流傳着一些現場畫面和視頻，面前和視頻顯示，一群不明身份的白衣人對維權者拳腳相向，維權人群中還有小孩，舉着「河南銀行、還我存款」的標語。關注此事動向的人紛紛附言，「這是鄭州最黑暗的一天。」

在流血衝突爆發的次日，河南發布公告，給出分階段化解危機的方案，公告稱，「根據案件查辦和資金資產追繳情況，經研究，對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上蔡惠民村鎮銀行、柘城黃淮村鎮銀行、開封新東方村鎮銀行賬外業務客戶本金分類分批開展先行墊付工作」，「 2022年7月15日開始首批墊付，墊付對象為單家機構單人合併金額5萬元(含)以下的客戶」，「單家機構單人合併金額5萬元以上的，陸續墊付，墊付安排另行公告」。

從河南紅碼到儲戶集體維權，官方推出的墊付方案只是化解危機的第一步。《紅星新聞》12日發表評論文章，點出河南村鎮銀行案仍待解的五大疑問，包括：被吸納的款項性質究竟是「存款」還是「金融產品」？第三方網路金融平台該擔何責？線上交易系統「異動」能否一併調查？健康碼兩度變紅，漏洞如何徹底解決？違規違法操作持續超十年，核心問題究竟在哪？

這些問題，不能因墊付方案的推出被忽略、被擱置，要知道，村鎮銀行目前是中國機構數量最多、單體規模最小、服務客户最基層、支農支下特色最突出的「微小銀行」，對於滿足農村地區的金融需求有着重要意義，而且一直以來人們也對其安全性給予了很高的信任和信心。5萬元的存款，對一些人來說可能不足道，但對於農村地區的儲戶來說，卻可能是辛勤勞作、節衣縮食才能攢下來的。不能因為河南這次幾家村鎮銀行的「取款難」問題，讓人們對整個村鎮銀行系統的發展失去信心。

河南爆發流血衝突次日，安徽省蚌埠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發布公告稱，對村鎮銀行客户開展先行墊付。可見類似這樣的問題，不只存在於河南，而早已成為村鎮銀行普遍存在的隱患，其警示意義不容低估。對各地政府來說，也不應低估類似維權事件可能導致的體系性風險效應，以及對整個中國在經濟下行壓力明顯加大之際的穩定性衝擊。

緊隨河南村鎮銀行維權事件之後，7月12日，中國多低爛尾樓業主公告「強制停貸」的消息在網絡上流傳。據《21世紀經濟報道》披露，7月7日，湖北省武漢市時代新城全體業主發布「強制停貸告知書」，稱武漢市漢南時代新城逾期交房數月，目前仍持續停工。時代新城業主多次現場維權，至今均未有實質性進展。如果項目未在2022年8月1日前全面復工，業主將停止還貸。而較先開啟業主聯名停貸的是江西省景德鎮市的一些業主，隨後，長沙新力鉑園、武漢綠地光谷星河繪、南昌新力城、鄭州名門翠園等項目的業主紛紛給銀行發「強制停貸告知書」，涉及多個房企。該報道還說，記者查閲了多份「強制停貸告知書」，業主稱在房屋預售過程中，各貸款銀行存在不同程度的違規發放貸款、未履行資金監管銀行義務等行為。

另據鳳凰網風財訊統計，「7月以來，已有全國六省超過12座城市、約19個樓盤的業主發起『強制停貸告知書』，以此抗議由項目爛尾導致業主無法收房的情況」，「這僅僅是以公開書面形式發起了強制停貸號召的一批業主，根據『告知書』訊息初步統計維權業主户數或超過50,000户」，「而沒有以這種方式維權，但仍處於爛尾、無法收房卻持續承擔房貸月供的業主，規模更加驚人」。

雖然樓盤爛尾並不新鮮，但當爛尾形成一定規模，並倒逼着業主開始「集體停貸」，背後可能存在的系統性風險和潛在危機就不得不引起重視。畢竟對不少業主來說，買房本身就已經掏空了「六個錢包」，再加上人們對整體經濟形勢的低預期，以及房價只漲不跌的迷思被打破，人們只能不惜以徵信為代價，做最後的抗爭。因為誰也不願意為一堆荒蕪的鋼筋混凝土，賠上自己幾十年的房貸。

《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就此評論道，「中國的老百姓總的來說是守規矩的，從銀行借了錢都會努力償還，貸款買房後想方設法逃避還貸的人幾乎沒有。然而房子是中國普通百姓家庭財產的最大頭，毀了人們這份財產的安全，對相關家庭的打擊是根本性的。這個時候用徵信污點等做槓桿壓購房者繼續單方面承受損失，不會起作用，在道義上也說不過去。所以各地還是要真正解決問題，推動爛尾樓活起來，最終讓各方都完整履行自己的義務，使市場秩序得到保護。」

從河南村鎮銀行維權事件到多地爛尾樓暴雷，雖然兩件事情彼此孤立，但反映出的普羅大眾的現狀與處境卻是一致的，那就是在疫情的輪番衝擊下，越來越多人開始面臨嚴峻的經濟壓力，人們對未來的預期與信心，以及忍耐力和承受力，也不同以往。在這樣的階段，各地政府除了對可能形成的系統性風險效應要保持高度警覺外，也需要抱持着一定同理心，對民眾的訴求給予理解並及時給出解決方案，而不是動輒用簡單粗暴的維穩手段應對之，莫忘世上苦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