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念馳的「統一法」呼籲　透露二十大什麼線索

2月10日，大陸著名涉台學者、上海東亞研究所前所長章念馳發表「當務之急為統一台灣立法」一文，感嘆台海局勢每況愈下，主張和統者已「越來越不敢講話」，並沉痛反問，兩岸是不是除「武統」外已無路可走？

章念馳進而陳述，高呼「和統無望」、主張必須儘快動手者，若非壓根不懂台灣問題，就是別有用心。章在文內寫道，台灣認同混亂是由「亂」向「治」的必然，若不經歷此過程，便無後日的「心靈契合」。而台獨只是「西方勢力導演的一聲哀鳴」，永遠無法實現。

在此基礎上，章念馳分析道，「和統」與「武統」是維護國家統一的兩個必備手段，不應存在矛盾，中國要做到「要麼不戰，要戰則必須於理有據」，且不論「和統」或「武統」，章念馳認為統一應符合三大要點：一是統一要能夠促進社會進步與生產力的發展，使國家更繁榮富強，有助於民族振興，有利於融合發展；二是統一要讓被統一一方心悦人服，得到更多實惠與利益，從而共同締造一個更美好的家園；三是要得到國際社會的理解、同情、支持、安心，而不是焦慮與害怕。

章念馳最後呼籲，當務之急是要好好創建一部《統一法》，內容涵蓋怎麼「和統」與怎麼「武統」，而「和統」的核心應是與台灣共同制訂「一國兩制台灣方案」，這是「最現實最合情合理的辦法」。章念馳文末寫道，「我們要始終保持戰略主動，把握兩岸統一的時機，抓緊時機做好對台立法、執法和軍事、經濟、輿論等一系列準備工作，切實地推進兩岸統一進程。我堅信兩岸必將統一，兩岸必然統一，時與勢都在我們一邊，我們要智統台灣，巧統台灣！」

此文並未在台引發熱議，然與章念馳過往主張相較，文內湧動着不尋常氛圍，既照見兩岸數十年來情勢變換，也預示中共內部對台分歧的逐漸一統，或為二十大後對台方案留下線索。

當章念馳也談武統

首先，章念馳被視作大陸對台政策的「鴿派」代表，是「和統」陣營的主要掌旗官，並在「九二共識」一度掛帥的政治時空下，受到涉台學界與官方重視多年，近期卻愈發被泛「武統」陣營圍剿。

2020年7月，章念馳發表「找出兩岸關係新出路」一文，文中主張「創造一個兩岸都可以接受的一個中國新概念」，並指中國大陸追求的統一，是在不讓「一個中國」解體的前提下，維持「相對統一」，而這種統一與「絕對統一」即武力統一不同，不是征服和消滅對方。如此說法受到學者李毅批評，認為章念馳和中國大陸涉台智庫圈「從不研究統一台灣」，其由此呼籲「清理台海研究隊伍」。

平心而論，章念馳的主張確有1992年以降兩岸協商談判的「時代特色」，即在「一個中國」前提下，各式細節與條款皆有協商空間，如此論述，或與其曾任海協會長汪道涵助手多年有關。然時移勢易，伴隨台灣「抗中保台」民粹甚囂塵上、中國民間「武統」聲量日漸高漲，章念馳的主張恰似曾為「兩岸定海神針」的九二共識，從政學主流成為現實難及的「不合時宜」；雖說相關部門眼見章念馳受到抨擊，亦曾在「顧全大局」的考量下，有條件限制李毅等人的網路聲量，甚至勸退其他人等分進合擊的相關文章，卻終究難阻民間洶湧的輿論浪潮。

如此現象，讓章念馳於文中感嘆「贊成和平統一的人越來越不敢講話」，也促成其如今的論述變化。細究其2月10日發表的「當務之急為統一台灣立法」，當中雖不乏「章念馳特色」文句，卻有一處與過往不同，即所謂「和統與武統是維護國家統一的兩個必備手段，不應存在矛盾」。如此表述，是身為對台「鴿派」的章念馳，首次正面提及武統角色，且與海協會副會長、前國台辦副主任孫亞夫的最新說法趨同。

孫亞夫曾經兩次談論「武統」，第一次是2021年10月16日，其出席第5屆「天府論壇」，表示「如果有一天大陸方面使用武力方式解決台灣問題，那一定是被台獨勢力和外國干涉勢力逼出來的。」強調武統可能被動發生；第二次則是2022年1月8日，其接受中國中央廣播電視節目「看台海」專訪，提及「和統」與「武統」是互不對立的辯證關係，意即兩種途徑形是互為表裏的整體，可以交互搭配運用。相較在「天府論壇」的表態，孫亞夫最新論述下的「武統」已然褪去被動色彩，成為某種促成「和統」的必然。

如此轉向，反映中共涉台政策的思維調整，並藉孫亞夫之口娓娓道出；如今「鴿派」領袖章念馳亦風行草偃，形同打出一顆投向「純粹和統」陣營的強烈信號彈。

「統一法」論述再起

除此之外，章念馳選在2月10日發文，或有呼應將在2022年召開的中共二十大之意。

早在2020年12月16日，國台辦就曾於例行新聞發布會上釋出《國家統一法》制定話題，是為中共出台《反分裂國家法》、展現反獨力道後，意欲轉向積極促統的新訊號。然因後續消息未出，「統一法」話題便如夜空流星，轉瞬消失在大眾視野中，如今借「鴿派」章念馳之文再度復出，又逢二十大召開年，箇中深意非比尋常。

綜觀《反分裂國家法》內容，其中備受關注的三條「非和統」紅線如下：「台獨」分裂勢力以任何名義、任何方式造成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事實：發生將會導致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重大事變；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平心而論，在當年反制陳水扁的背景下，如此規範或許足夠，但放眼今日兩岸局勢，舊法顯然已有不足。

經歷2020年總統大選、四大公投接連潰敗，國民黨重返執政概率趨近於零，黨內更是早被「親美本土派」佔據，諸如洪秀柱這般主張「反獨促統」者，只能被批為深藍老人，棲居權力邊陲。如此生態，即便奇蹟發生、國民黨重返執政，其兩岸政策也只能更加親美反共，用口中的「保衛中華民國」吶喊，無限期拒斥統一談判。藍營都如此，倚仗「抗中保台」民粹的綠營便更不用提。

要而論之，在不施加外力的前提下，兩岸「和統」機會一片渺茫，伴隨民進黨長期執政成為定局，台灣分裂的事實也只會日漸清晰，若採極嚴格的解釋，實已觸動《反分裂國家法》三條紅線中之兩條。眼見此一趨勢，北京必然會有所作為，否則便是放任台海局勢持續惡化，成為中美博奕下的潰爛之創。

雖說《國家統一法》的立法工程浩大，也未必會在二十大後迅即出爐，章念馳一文仍堪稱明顯風向。從一鴿派和統論者口中說出，武統已非洪水猛獸，預示了諸如軍機繞台等「半武統」舉措將成常態，章念馳亦於文中透露，或許軍機將有一日「飛越台北上空」，中國「要作好萬全準備，打出威風，打出太平」；而「統一法」論述的捲土重來，更揭示「積極統一」的趨勢復起，即便北京未採章念馳文中所言「統一三大要點」，「統一法」隱含的「促統」力道也正在走向台前。

在「九二共識」出台後的兩岸時空，曾有一段曇花一現的春暖花開。然而美台為求中美博奕、選票政治的短期利益，單方譭棄行之有年的兩岸默契、中美共識，卻似乎認為北京將原地踏步、固守舊策。章念馳一文，昭示了二十大後新促統方略的呼之欲出，也是「純粹和統派」告別主流前，對台灣的最後一次苦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