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八孩女子事件｜發展進程的悲歌　愚昧落後的中國地方官

近日女性話題在中國輿論場爆火。先是中國女足贏過韓國，亞洲盃奪冠，而後是中美混血的冬奧冠軍谷愛凌引人注目。但在這些正能量新聞受到人們關注的同時，從1月底到現在都還在發酵的，就是徐州豐縣八孩女子事件。

這事件中的女性困境，與奧運賽場上的女冠軍、城市裏年輕女性的日常、中產階級爭搶學區房，可以說是兩種世界。

豐縣八孩女子事件的前情提要

豐縣八孩女子事件，起因於社交媒體的一支「農村父親養了八位子女」影片，結果人們在影片中發現，一位婦女在簡陋的房子裏，冬日衣着單薄，甚至脖子拴着長長的鐵鏈。這幕對待女性猶如牲畜的影片畫面被瘋狂傳播，引起數億網民關注。而後，豐縣（位於江蘇省徐州市下轄的一個縣）地方政府在民情洶湧時，第一時間發布了一份調查聲明。

第一份聲明中表示，對該女子楊某俠「不存在拐賣行為」，楊某俠是夫家撿到收留的，夫妻雙方有進行合法的結婚登記。楊某俠患有精神疾病，之所以被鐵鏈拴住是因為病情嚴重，經常摔東西，為防止犯病時傷人所以將其鎖住，現在已送往專業醫院救治。

這份情況說明不但沒有平息輿論，反而讓輿論更激烈。2月7日，更高一級的徐州市發布現有調查結果，楊某俠原名為小花梅，雲南人。因為行為異常被同村的人帶去江蘇治病，而該同村人表示小花梅一到江蘇就失蹤，失蹤當時未報警，也未告知小花梅家人。

就算沒有明說，也明顯涉及對偏鄉女性之人口販賣。豐縣政府的第一份說明直接否定「不存在拐賣」，不過是簡單粗暴、想火速了事。在徐州市發布調查結果之後，就算正值冬奧期間，該話題仍有兩億網民觀看，更有許多意見領袖發聲（包含前《環球時報》主編胡錫進），顯示輿論關注度。

輿論場對此議題的討論，往往在「還說中國女權多高」與「中國女權就是低下」兩極中對立。許多地區隨着時代進步，女性權益得到更大重視與保護是事實，但在部分經濟不發達地區女性仍處於壓迫處境。

城市比肩歐美的女權觀念、部分鄉村對女性的壓迫，女性的天堂與地獄，都同時存在於中國。因此在看待此次豐縣女子事件時，涉及兩個維度。

其一，其實查閲資料就可發現不只江蘇、不只內蒙古、不只山西，在許多省的小地方中，條件不好的男性購買偏鄉女性之現象在過去是不稀奇的，只是這個「正常現象」此刻被赤裸裸撕開：這是過去的「正常」，但並不代表正當和正確，更是時代發展下的悲劇。

其二，許多地方官僚，從八零、九零年代至今，仍然愚昧落後。

所有悲劇都是經濟悲劇

中國輿論場有一句老話：所有悲劇的根源都是經濟悲劇。對於部分地區出生的民眾而言，哪個鄰居或是親戚「買」了一個雲南或四川偏鄉老婆，是「正常」的。大陸公眾號作者「三表龍門陣」就寫了一篇《以我的蘇北視角看待囚女案》，就提到了過去這種「正常現象」。

外人往往質疑，對於這種買賣婦女的現象，當地人不羞愧嗎？內文寫了這樣一段話。

有些正義感爆棚的網友會問，你咋不去舉報呢？你不羞愧嗎？我現在肯定是羞愧的。可更多的感覺是：那個蘇北少年沒生在北上廣，憑空多看了太多人間的荒唐事。

在那個時代，「老光棍買媳婦」大概不是啥新鮮事，沒有人感到訝異，沒有組織來阻止，在一個以宗族為連接的社會，在一個以娶妻生子為至道的社會，大家小心翼翼維持的東西彷彿要比法大的多。

對於這議題，另有大陸受訪者提供生活經驗。被買賣的婦女中，有些是知道自己要嫁人，只是介紹人（中介）可能稍微抬高了男方條件；有些會是以如「有個逃離貧窮家鄉的工作機會」之類的花俏說辭將女子誘騙。而有些，更涉及綁架。

而這些女子的命運如何，就看娘家背景、「買方」的善良程度，被買賣的女子本身是被動的、也是很殘酷的命運。

對於從小出生於北京、上海、或部分富裕地區的女性而言，這是不可想像的，而誰都想出生在富裕的地區。富裕地區的人們認為的罪惡，人販子的泯滅天良，與部分農村「光棍討不到老婆，只能去買」的「習以為常」，就是中國拐賣婦女事件中的種種複雜組成。

買賣婦女是罪惡的、違法的？無疑是。但，這又是過去一段時間部分地區的「正常現象」，全抓起來就「解決問題」？未必，並且有些婦女與家人相處良好、被平等對待，有些與娘家正常往來。

但用鐵鏈鎖住、虐待女性，無疑是泯滅人性。

所有悲劇的根源都是經濟悲劇。但在其中人販子的罪惡、「夫家」（買方）的無人道對待、當地政府對於虐待婦女的冷漠，是最可恨的，是沒有任何藉口的惡意。

愚昧落後的地方官僚

對於地方政府而言，是否知道人口販賣現象？自然知曉。根據此次事件來看，給身分不明、被「撿到」（買來）的婦女辦理結婚證，更可能是不稀奇的事。

城鄉差距所導致的官員水平落差，這是中國從過去至今一直需要進步的問題。中國各省的高官會輪流調動，但真正辦事的基層官員往往是當地人。城鎮化後大量小縣城青年離開，去往更大城市，留在農村的人才自然稀缺，也造成不同地區的極大素質落差。

直白地說，豐縣政府第一時間發布的簡單聲明，就是典型的素質差異。在更大的城市，面臨這種重大輿論風波，會更明白這類議題的嚴重性。鄭州水災死亡人數被隱瞞後都會再次破防，何況是這種一思索就漏洞百出的人口販賣。

若此次豐縣政府態度誠懇，該調查調查、該解釋解釋、該認錯認錯，這話題不至於從一月沸騰到現在。而豐縣政府第一時間的欺瞞，也使得後續更高一級別的徐州市政府同樣面臨嚴厲指責。當前徐州政府的調查聲明並沒有安撫民意，輿論認為仍在避重就輕，指望更進一步的解釋。

綜觀此次輿論，其實民意或多或少明白這是時代發展中的悲歌。但最讓人無法接受的，除了無人道的對待之外，就是地方政府的愚昧守舊、死不認錯、遮遮掩掩。

豐縣八孩女子事件，有發展進程的悲歌，有城鄉差距的經濟悲劇，更有從過去至今仍愚昧落後的中國地方官。而中央政府也應發現，輿論監督在其中，無疑展現出推動進步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