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台灣人的「母語」? 宣傳「台語瀕危」背後隱含政治議程

撰文:林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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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台灣颳起了一陣「台語瀕危」風。5月3日,台灣立法院長游錫堃在「台語漢詩吟唱」活動上致詞,他提到「台語是台灣人的母語,卻有很多人不會講台語」,而台行政院長蘇貞昌日前回應「教育部調查」台灣只有22.3%的年輕人能夠流利使用「台語」時也表示,「母語斷,文化就滅」,強調會提高「台語文推廣」預算。顯然,當今行政與立法兩院的領導者,在推廣「台語」議題上的態度是一致的。

其實,這波「台語瀕危」的宣傳,從2020年12月就在台媒版面上出現。游錫堃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推廣「台語」教育不遺餘力的他,一席「台語是台灣人的母語」,更像是有意無意説出了心裏話:只有以「台語」為母語的人才是符合標準的「台灣人」。而他們沒有説的是,「台語」也是發源自中國大陸閩南一帶的「地方性語言」,如今,閩南語卻被轉化成「台語」、一種「專屬於台灣」的語言。

台立法院長游錫堃(中)出席「2021蔣渭水台語漢詩吟唱賽」,以閩南語吟唱唐代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多維新聞╱林君穎攝)

其實,遭台媒廣泛引用的「2020年教育部《台灣本土語言調查報告》」根本不存在,其廬山真面目是台灣中山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葉高華利用2013年「台灣社會變遷調查(第六期第四次國家認同組)」結果所進行的研究,並在2017年發表於學術期刊《台灣社會學刊》上,台灣教育部建構的「本土語言資訊網」即是引用這個資料。

首先,按照台灣法律系統,其實並沒有「母語」這樣的法律用語,最近的法制化是使用「國家語言」,如2019年制定的《國家語言發展法》所定義,「國家語言,指台灣各固有族羣使用之自然語言及台灣手語」,這個定義的奧秘之處即在於,「固有族羣」究竟包含哪些?不屬於「固有族羣」的人,其母語是否會被包容?

根據立法理由文書,「台灣各固有族羣」,「係指既存於台灣,且包含各離島地區,並受國家治權管轄之傳統族羣,不包含非本國籍人士取得我國長期居留權及由他國移入我國並取得國籍者」;而「自然語言」,則是指「固有族羣隨文化演化之語言,如台灣地區原住民族羣所使用之原住民族語言等,非指特意為某些特定目的而創造之人工語言,如電腦程式語言等」。

在這樣的定義中,有許多尷尬之處,例如,1949年前後,跟隨國民黨政府遷台的大陸各省民眾所使用的漢語方言與少數民族語言,是否能夠算為「固有族羣之自然語言」?從實踐上來看,這些族羣跟語言,顯然沒有獲得如同閩南語/台語的待遇,特別是「台語」還被強調「名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定義為『重大危險』的第三級瀕危語言」。

在這個「台灣人母語瀕危」的視野裏,被包裝成「教育部報告」引述的葉高華研究論文,其實明白指出同樣是1986年到1994年出生的台灣年輕人,在家裏最常使用的語言是「客語」的比例,僅有1%,遠低於「閩南語」的22.3%跟「閩南語+華語」的19.1%。尤其是,該世代會對下一代講「閩南語」的比例,仍有17.2%,「閩南語+華語」有13.6%,更與「客語」的0.3%不成比例。

「110年蒙古民族紀念儀典-成吉思汗祭典」5月2日在台北福華飯店舉行,首度由文化部長李永得(中)主祭,李永得並表示,蒙古族的文化其實也是台灣多元文化的一部分,但是台灣政府並不擔心蒙古語瀕危問題。(中央社)

對人口高達450萬、佔台灣總人口比19.3%的第二大族羣客家人尚且如此,遑論人口僅存57萬的原住民語言瀕危程度,更不要説200餘萬人的中國大陸各省人士後代,但是綠營政客偏偏宣傳的是距離瀕危狀態最遠的台語。

在民族主義的範疇裏,語言跟族羣是讓「民族」這個共同體得以摶成的關鍵元素,而對於「台灣民族主義」來説,一旦定義出「台灣人」以及「台語」,就有強化共同體的兩處泉源,2020年蔡英文雙十演説,即曾引用台語歌詞「有路,咱沿路唱歌,無路,咱蹽溪過嶺」作為結尾,頗受台獨羣體感動,要注意的是,其中的「咱」,意思就是「我們」,而這個「我們」究竟又是什麼?

2020年蔡英文雙十談話以閩南語提到「有路,咱沿路唱歌;無路,咱蹽溪過嶺」,是她上任以來第一次,意義重大。(AP)

2018年台灣通過《國家語言發展法》後,2019年籌設的「台語電視台」,雖然曾經引起諸多爭議,但仍順利上架並取得經費,還拍攝諸多「台語大戲」。根據公視2020年四季度收視分析報告,台語台的收看主力客羣已經是35到44歲的青壯年人口(佔比26.8%),而44歲以下人口總體則佔收視人口50.4%,成績亮眼,也有更多聲浪呼籲以「台語文字」書寫和傳播,目前坊間已經有字典以及兒童繪本讀物持續上市。語言、文字與認同結合的「教育」樣態,正在持續推廣。

從這波宣傳「台語瀕危」的浪潮來看,綠營政客不斷將「台灣人」、「台灣母語」、「台灣文化」等元素串連成一體,其實不僅再度彰顯閩南語/台語霸權在台灣長久下來的存在,也有朝向建構台灣民族主義、台灣人民族國家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