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版國安法】香港治理之變 北京考量的兩個大局
全國政協會議閉幕當天(5月27日),國務院港澳辦主任夏寶龍會見港區全國政協委員,並就「港版國安法」發表講話,呼籲香港各界攜手打好、打贏「香港保衛戰」。在「香港保衛戰」之前,中國剛剛經歷過「湖北保衛戰」、「武漢保衛戰」,為了打贏後兩場保衛戰,可以說不惜一切代價。用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的話說,「一季度經濟出現負增長,生產生活秩序受到衝擊,但生命至上,這是必須承受也是值得付出的代價。」對於擺在面前的「香港保衛戰」,中央也是一樣的思路,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做了最壞的後果預期,從中不難看出中央的政治意志。
夏寶龍與港區政協的會面,與其同為政協副主席的兩位前特首董建華和梁振英、國務院港澳辦副主任張曉明、香港中聯辦主任駱惠寧亦有參加。據與會委員引述,夏寶龍在會上直言,從「佔中」到旺角騷亂再到去年延續至今的反修例風波,已經觸碰了中央底線,中央也忍了很久,今次推出「港版國安法」,中央已準備好抗擊外國勢力的干預。
對於接下來香港的可能局面,夏寶龍表示預計這段時間香港會受到衝擊,甚至出現更壞情況,但都不會動搖中央落實「一國兩制」和訂立「港版國安法」的決心。
正如香港中文大學榮休教授劉兆佳在接受《香港01》採訪時所說:「中央表現出的強大意志,並不是說從來都有,中央對香港不可能沒有諸多政治顧慮,比如擔心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會不會打擊特區政府,會不會連累建制派,甚至會不會影響到香港對中央的信任,會不會讓香港社會產生恐懼等等,所以中央現在這種強大的意志也是被逼出來的……面對嚴峻的國家安全局面,中央才產生那種強大的危機感、緊迫感,才要背水一戰。」
將時間倒推至2015年7月,彼時中央推出國家層面的《國家安全法》時,即便香港已經發生過「佔中」運動,但中央仍寄望香港能通過自行立法修補國家安全性漏洞。而今隨着香港反修例風波的爆發,內外兩個大局在新冠肺炎疫情這一催化劑的影響下發生變化,尤其是當這樣的變化觸及了中央的底線,改變已在預料之中。
對內:看似消極其實積極
內外兩個大局是十八大至今中共領導人反覆提到的。香港對自身內部這一「局」的變化有真切的感受,尤其是去年6月爆發、延續至今的反修例風波,已經將香港拖入泛政治化的泥沼中不能自拔。中央今次出手訂立「港版國安法」,最直接的原因也是反修例風波發生以來的香港之亂。雖然香港人心思變,卻很少有人意識到什麼才是香港真正的深層次結構矛盾,也鮮有人認為香港之外正在發生的另一個「大變局」跟自己有多大關係。所以當中央布下「夏駱新局」,試圖推進對香港的結構性改革時,港人普遍顯得不明所以;當中央將外部勢力定為攪亂香港的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時,港人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表示「哪有什麼敵對勢力」,認為這不過是中央「搞香港」的一種託詞。
不管港人願意還是不願意,中國的內外兩個大局已經發生了變化。於內部而言,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很多人可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嗅出了悲觀的味道,比如在李克強的《政府工作報告》中,「穩就業、保民生」貫穿始終,單單「保」字就出現了85次;再如報告中沒有具體設定今年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目標,而該指標自1995年設定以來,僅在2000至2002年亞洲金融風暴後的經濟恢復期連續三年沒有設定;再如李克強在兩會最後一天的記者會上坦言,中國還有6億人每個月收入不足1,000元人民幣,可見「厲害了我的國」背後依然有着龐大且脆弱的底層……
對於這些蛛絲馬跡,國家主席習近平的解釋是這是另一種實事求是,因為如果沒有這次疫情,一般情況下經濟增長目標會定在6%左右,但疫情發生以後有的事情不由其做主,世界經濟衰退已成定局,中國受到的影響還有很多不確定性;李克強亦對高頻出現的「保」字有另一種理解,「聽起來,『保』好像是一個相對消極的說法,但其實不然。『六保』針對的都是當前突出矛盾和風險隱患,是直面和克服問題困難挑戰的積極舉措。」不論如何,中國內部的變局是確定無疑的,中國5月下旬陸續推出的幾份紅頭文件—《關於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關於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關於金融支持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意見》等等,都是為了應對內部變局所做的調整與規劃。
對外:把握機遇應對挑戰
再看外部之變。自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以來,已有不少人預測世界格局可能的變化,雖然每個人的側重點不同,但基本上都認同一點,那就是世界格局將會因為這場猝不及防的疫情發生根本性變化,人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這樣的世界格局之變,對於中國來說,感受更為明顯。
一方面,在疫情發生前,中美兩個大國就已經是「新冷戰」的狀態,現如今疫情、台海、香港等全方位的較量,更是讓中美關係進一步降溫,甚至不少人開始預言中美局部熱戰的可能性。尤其當美國總統特朗普以「不惜切斷所有對華聯繫」相威脅時,更是加劇了人們對中美關係的擔憂。
另一方面,疫情目前在中國得以基本控制,卻仍在全球蔓延,中國既被不少國家寄予了「救世主」的厚望,又不得不因疫情最先在中國爆發而背負着某種程度上的「原罪」。也因為這樣,此一外部變局對中國來說既是難得的機遇,比如中國或可借此在新形態的全球化中扮演關鍵角色,同時又挑戰重重,比如國際社會層面的排華、經濟層面的去中國化以及法律(政治)層面的調查與追責等等。
香港:最前線下驚慌失措
不消說,在中國的內外變局之下,香港注定是反應最為激烈的那一個。再加上自身積重難返的深層次結構矛盾,更是讓習慣於從香港看香港的各方,對於香港之外的變局熟視無睹。現如今,當香港在各種歷史和現實因素的裹挾下被推到大變局的最前線時,人們才開始驚慌失措,尤其是「港版國安法」的訂立,令不少人擔憂美國一旦真的取消了香港的特殊法律地位,不再承認香港的「獨立關稅區」地位,勢必打擊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到時香港還有什麼獨特優勢可言?在整個國家戰略中又該如何自我定位?
類似的焦慮情緒,就如同香港回歸之初不少人的茫然失措一樣,這是香港重整旗鼓再出發必須經歷的陣痛期,這樣的陣痛期是長是短,雖然與外部變局關係密切,但說到底關鍵還是取決於香港自身,「香港保衛戰」還是離不開700萬港人。
中央對此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因為在中央看來,香港已經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反修例風波發生以來,有太多的「證據」表明,這是香港自回歸以來面臨的最嚴峻危機,香港也確有滑向「反對大陸基地」的切實風險。
如果說走上街頭的示威者一開始的訴求還是明確的,那就是「撤回惡法」,但隨着形勢的發展與演變,尤其是當「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口號響起,並在香港各個角落被張貼被傳播,運動的性質已變。時至今日,「香港獨立唯一出路」更成為了一些人明目張膽叫喊的口號。雖然部份港人可以辯解說暴力「攬炒」者只是少數,不代表多數走上街頭的「和理非」,但停不下的車子會不會最終拖垮馬,誰也不敢拿香港作為賭注。
世界在變,香港如何能不變?
回看香港回歸至今的二十三年,鄧小平當年承諾的那句「五十年不變」就像港人的心魔一樣,好像只要站在己方立場維持現狀就可,不怕掛一漏萬。但香港之外,中國在變,美國在變,世界也在變,一心只想着「五十年不變」的香港最終不可避免被捲入到一場大變局中,代價就是整個社會的嚴重撕裂,以及無以名狀的身份焦慮。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就像反修例風波一樣,至少時下來看,正是反修例風波引發的民意海嘯,讓各方都無法再對香港的深層次結構矛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而今次全國人大推動制定「港版國安法」,雖然短期內香港可能會遭遇美國制裁,自身的金融中心地位和優勢也會受到影響,但長遠來看,對香港來說終究是利大於弊。
所謂「不謀全域者,不足謀一域」。只是不知道,港人是否能真的讀懂當前「全域」與「一域」的真實關係?
上文節錄自第216期《香港01》周報(2020年6月1日)《香港治理之變 北京考量的兩個大局》。
更多周報文章︰【01周報專頁】
《香港01》周報,各大書報攤、OK便利店及Vango便利店有售。你亦可按此訂閱周報,或按此試閱周報電子刊,閱讀更多深度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