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觀察】「蘇洪波們」為何能將中共高官玩弄於股掌之間

撰文:穆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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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洪波一靠『計謀』圈住高級幹部,二靠高級幹部為其站台撐面子,三靠高級幹部的所謂青睞吸引其他幹部靠近他,四靠組成自己的官商圈子,其最終目的就是四個字:獲取利益。」5月初,貌不驚人的蘇洪波在鏡頭前以一種近乎炫耀的語氣回味着當年主政雲南的前後兩任「地方諸侯」白恩培、秦光榮是如何對其畢恭畢敬,又是陪酒又是邀約散步的。

事實上,31年前蘇洪波還只是雲南省計劃委員會培訓中心工作的一名小小的接待科科長,只是下海經商多年後,當2003年「兩會」期間時任雲南省委書記白恩培在北京的一次酒局上偶遇蘇洪波後,他的角色便不再那麼簡單。

一個其貌不揚的下海「科長」憑着自己的精明塑造了自己手眼通天的形象,戲弄了整個雲南官場。(網上圖片)

「我沒有什麼背景,我所有這些東西,我應該這樣說,我可能從頭到尾,算取巧比較多了」,蘇洪波在5月份《政治掮客蘇洪波》一片中如此解釋自己為什麼能在雲南政壇高層中左右逢源。這部中共警示片聲稱,他把自己包裝成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人物,而一些「精神缺鈣」的官員把他奉為能人,刻意攀附。

善於利用中共官場潛規則並能洞察他們「弱點」的商人原不止蘇洪波一人。且勿論早年震驚全國牽連極為廣泛的賴昌星案,單純說中共十八大後所暴露的「蘇洪波」們便不可勝數。他們可能本身沒有權力、沒有金錢,但是他們擁有創造和調動錯綜複雜關係網的能力,並且能將其變現為對公權力的干預甚至駕馭能力,以及兑現為財富的能力,即在不同的人群之間架設橋樑並促成有無互通,甚至有時候充當所謂的「特定關係人」。

擁有這種能力者要麼如蘇洪波之流雖出身平平卻又有對人性弱點(尤其是對官員的「慾念」)有敏鋭洞察力,所以能夠自我包裝成手眼通天人物的逆天改命者;而人們所見到的更多則恐怕是的確出身不凡且「手眼通天」的權貴,他們不屑於像蘇洪波之流通過怒摔省委書記飯局、自我營造神秘化來抬高身價,「恫嚇」那些身居底層仰望高層的「野心家」。

原雲南省委書記秦光榮。(央視截圖)

對於前者,人們可能熟悉的是十八大後頻繁出現在官方通報中的「白手套」。所謂白手套,一般是由商人充當,通過與有權勢的官員搭上關係並獲取內部消息來為自己獲取更多利益,而有腐敗行為的官員則為了將不法利益合法化,通常會藉助商人的合法途徑將其「漂白」為合法利益,又或者二者達成一種默契——商人負責為官員的晉升提供資金經費和其他支持,照看其父母和子女,併為他們的親友提供大把輕鬆賺錢的機會,而官員則投桃報李,為之提供「站台」和其他保護,以利於其經營獲利。

正是基於此,中共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剛剛上台後就警吿他的下屬與商人保持「安全距離」,避免被他們「圍獵」。2013年3月,習近平在「兩會」期間參加江蘇代表團審議時吿誡各級官員:「現在的社會,誘惑太多,圍繞權力的陷阱太多。面對紛繁的物質利益,要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官』『商』交往要有道,相敬如賓,而不要勾肩搭背、不分彼此,要劃出公私分明的界限。公務人員和領導幹部,要守住底線。要像出家人天天念阿彌陀佛一樣,天天念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你手中的權力來自人民,伸手必被捉。」

在中共看來,蒼蠅不叮無縫蛋,腐敗是因為腐敗官員沒有與商人做到「親」「清」二字。

對於後者,本身在體制內掌握巨大人脈關係網的「權貴家族」成員,包括所謂的紅色後代,他們同樣也擁有充當「掮客」的便利條件。他們利用家族在官場的巨大人脈,遊走於官、商之間,從中搭橋,促成合作並提取好處。他們手中往往沒有太多的實業,所促成的各個項目中,也不會寫有他們的名字,但是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他們的身份以及所獲取的利益。這一類的典型代表就是李鵬的二子李小勇與周永康之子周濱、曾慶紅之子曾偉等人。

周永康之子周濱此前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八年。(央視截圖)

比如在周永康案中的周濱。人們發現,從四川到中石油,再到政法系統,一串落馬的高官、被捕的富商之間存在一張大網,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周濱。他的惠生公司是國資委主任蔣潔敏掌控的中石油四川彭州項目的主要承建商,他在四川與當地兩名副部級官員李春城、郭永祥瓜葛甚深,甚至有媒體曝出,他曾為已經落馬的呂梁市市長丁雪峰買官,周永康更曾在擔任四川省委書記時警吿周濱「不要到四川折騰」。

曾偉也被輿論認為是在政商兩界輾轉騰挪的典型人物。香港媒體曾報道,曾偉曾鯨吞資產高達700億人民幣的大型國有電力企業——山東魯能集團。2007年《財經》雜誌最先揭露此案,該雜誌發表的調查報道《誰的魯能》一文揭露山東第一大企業魯能集團的實際控制人已經易手,被廉價收購,成為私企,資產達738億的魯能,收購價僅得37.3億元。在這筆資產轉換中,700億的國家資產被吃掉,整個收購的過程非常隱秘和複雜,外行根本看不懂。實際收購人被爆是曾慶紅的兒子曾偉。

再如李鵬次子李小勇,他曾在1998年捲入名噪一時的新國大詐騙案,引發千人抗議,後移民新加坡。而涉案的其他官員,如原北京市工商局企業登記處處長張連成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原中國證監會北京證管辦的期貨處處長宋遠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原中國人民銀行營業管理部派郭敬民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原新國大公司總經理高振宇和財務總監龔聰穎分別判處死緩和無期徒刑。台灣商人曹予飛在2001年5月29日經最高法核准被執行死刑。

栗戰書和李鵬次子李小勇(左)去年在李鵬告別儀式上握手。(央視截圖)

2013年10月,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李鵬的女兒李小琳捲入外資進入中國保險業的交易。2010年,英國《金融時報》也以温雲松的新天域資本為例,以一篇題為《生而為錢的中共太子黨》(China:To the money born)的報道批評中國的太子黨競相參與私募基金,「通過重組國家資產和為私有公司提供融資獲取暴利」,將削弱中國金融市場的專業化,「給公眾更為惡化的中國高層裙帶關係、權力無序的形象」。

在上述蘇洪波案中,秦光榮之所以主動投案自首,據稱也有兒子秦嶺捲入華融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掌門賴小民案的原因。秦嶺曾任華融投資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及執行董事,而該公司為華融資產旗下香港上市的綜合投融資方案提供商。2018年賴小民捲入其中被帶走調查,次年秦光榮主動投案。

白恩培的妻子、人稱「張姐」的張慧清。(網絡圖片)

此外,無論是在白恩培案還是秦光榮案中,據稱其家庭成員多有參與。尤其是白恩培的妻子、人稱「張姐」的張慧清充當與商人和其他官員聯絡的「掮客」,號稱在雲南沒有辦不了的事,「張慧清在前台辦事收錢,白恩培在幕後默默地支持」,儼然開起了「夫妻店」。

事實上,中共在管教官員「身邊人」上沒少費心,尤其是在上海2015年試行《上海市開展進一步規範領導幹部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經商辦企業管理工作的意見》後,盯住官員「身邊人」的角色。這是自1980年代後期反「官倒」之後,中共對領導官員親屬行為的又一次大動作。當下,「掮客」的角色越來越隱秘,中共的反腐高壓會一時奏效,但是也沒有辦法迴避其「身邊人」客觀上所擁有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