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討往年失業金救財政　地方政府將輪番「卯吃寅糧」？

經濟低迷、內需疲弱、失業人口攀升，財政入不敷出的窘境讓內地各個地方政府撓破頭皮之際，據傳這些地方正在打失業人口申領的補助金的主意。近期在小紅書、微博等社交媒體上，不少網民發文稱收到當地政府要求歸還失業金的短訊、電話或文件，涉及的地方包括北京、四川、深圳、合肥、蘇州等。追討理由有的是社保掛靠、有的是非主動辭職失業，還有的是重新就業後仍繼續領著失業金。

這些被追討的失業金，大多是從2020年至2023年核發，涉及最高金額達2萬5000元（人民幣，下同）。有網民說，如果不按時退回就會被提交法院，甚至被列入失職人員名單等。

被追討的人員並不冤，畢竟他們薅了自己不該薅的羊毛。但仍有網民喊冤稱，他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領失業金，不僅社保局沒有自動停發，還在一年後才要求退還，「主要是現在也沒有錢退呀……這是不是社保局的失誤」。

有網民直言，三年前領的失業金現在還能要回去，豈不是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還有網民質疑，為什麼領了兩三年的失業金，到現在才要回去？

而在這批追討失業金的浪潮中，深圳據報佔比最大。

美媒《美國之音》本月16日報道稱，深圳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從去年5月起，幾乎每天都會發布「失業補助金待遇撤銷並追回決定書」的公告，少則一天公告幾人，多則一天公告數十人。

但查詢深圳人社局官網發現，該局近期發布這類公告的頻率似乎有所減少。近一周內，該局僅在7月17日通報一名男子因重新就業，決定追討於去年4月至5月向他發放的近5000元補助金。

深圳之所以集中追討失業金，微信公眾號「越女事務所」去年12月在《失業金，變嚴了》一文中推測，可能是失業保險基金用得太快了，不能再那麼「傻大戶」，「殺雞儆猴一下，也有必要」。

確實，根據深圳人社局公布的統計數據，申領失業補助金的人口從2019年至2023年僅四年間就增長近10萬人，但同期貢獻基金收入的繳費人數卻基本持平，導致該基金從2020年起持續錄得赤字。

數據顯示，2019年失業保險基金年末結餘約171.25億元，到了2022年僅剩21.29億元，2023年則不再公布。

此外，從2021年到2022年，深圳失業保險基金支出暴增80億元，但這一年間申領補助金的人數僅增加三萬人左右，不免讓外界質疑這80億元到底去了哪裡？

被掩蓋的失業人口數據

《南華早報》本月初引述深圳人社局統計數據報道，今年第一季該市新增登記失業人數同比增40%、環比增15%。在內地，登記為失業人口才有資格申領失業金。上述數據意味著當季多出四萬名有資格申領補助金的失業人口，而這還不包括沒有登記，或之前已登記過的失業者。

報道指出，上述數據仍存在不確定性，因為官方得出的人口統計可能只佔所有失業人口的一小部分。

巴克萊經濟學家在一份研究報告中寫道，外界普遍認為，在周期性的經濟低迷時期，官方的勞動市場統計數據有限且存在問題，因此經濟學家會轉而查看調查指標、私人機構數據等，以更好地評估就業情況。

國家統計局本月15日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內地6月份整體失業率為5%，與上個月持平；不包含在校生的16歲至24歲青年失業率為13.2%，為連續第三個月下降。

官方披露的數據反映整體就業市場正進一步好轉，但歷經冠病疫情三年的衝擊，地方政府這幾年面臨失業人口上升帶來的財政支出壓力，也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深圳作為內地一線的經濟重鎮，在這波失業金追討潮中額外受到關注，加上深圳2022年失業保險基金支出暴增、官方也沒有公布2023年失業基金結存的資料，更讓外界擔憂這筆基金是否已被榨乾。

台灣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一研究所所長劉孟俊向《美國之音》分析，深圳是中國的科技重鎮，在中美科技戰及脫鉤斷鏈的影響下，本來能為當地政府帶來豐厚稅收並創造龐大就業人口的外資移出，導致稅收減少、失業人口增加，該市的失業保險基金當然會越來越不夠用。

但面臨財政壓力的可不僅是深圳，北京申領失業補助金的人口也從2021年的72萬1500人增至2022年的110萬8000人，且這兩年的失業保險基金收支均出現缺口。

此外，據內媒《澎湃新聞》統計，2019年以後，全國的失業保險基金結餘就持續下滑，從2018年的5817億元腰斬至2022年的2891億元。這意味著，深圳所面臨的財政窘境，也在其他省市上演著。

地方政府的財政悲歌

新冠疫情暴發的三年間，內地各個地方政府為了落實清零政策，投入了龐大的財政資源。據東吳證券2022年統計，當時內地一二線城市每年進行大規模檢測的成本可能高達1.7萬億元，佔公共支出的8.7%，佔中國2021年國內生產總值的1.5%。

儘管官方在2023年全面放寬疫情限制，但這場世紀疫情帶來的後遺症，諸如消費疲軟、房地產市場低迷、失業率攀升等，依然牽制著經濟復蘇的步伐。長期以來仰賴著房地產收入的地方政府，則隨著房地產市場陷入寒冬而步入窘境。

在大環境更加困難的當下，地方政府「回頭看」，將過去多發的補貼金追回以填補財政漏洞無可厚非。只是，對於那些手頭上本就沒有多少現金的普通民眾們來說，他們又能向誰追討？他們看到要求退還失業金公告時，恐怕只能望洋興嘆。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