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藝人—從娛樂表演者到政治表態者

撰文:陳鄭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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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清德20日發表完就職演說後,引發兩岸關係新一輪緊張,北京官方和官媒對台獨的強烈抨擊。不僅出於言辭、伴隨軍演壓力,更延燒至台灣娛樂圈。央視微博於22日發文,稱「中國終將實現完全統一」,引發一波台灣藝人的政治表態風潮。包括侯佩岑、張韶涵、歐陽娜娜、楊丞琳等藝人都轉發了相關文章。知名樂團五月天和歌手蔡依林更是在演唱會上喊出「我們中國人」、「我們中國南昌最熱情」以示表態。這一系列事件不僅激起了兩岸輿論的波瀾,也使得兩岸關係再次陷入複雜的交錯之中。

台灣藝人政治表態史:2000-2010年代

自2000年台灣首度政黨輪替,民進黨籍陳水扁執政以降,台灣藝人在兩岸政治表態上的言辭和行動,便經常引發兩岸官方和民間的強烈反應。囿於2000年代,當時的社群網絡平台環境與網絡傳播方式與今有著巨大差異,台灣藝人除非直接涉足政治場域活動,否則大多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期間,比較顯著且讓人留有印象的事件,「事主」都是張惠妹。2000年5月20日,張惠妹受邀在陳水扁就職典禮上演唱「中華民國國歌」,傳引起北京不滿,其音樂事業發展於官方層面短暫受阻,對張惠妹及其團隊造成挫敗,為此國台辦還召開記者會澄清張惠妹並不是台獨份子,張惠妹也接受央視採訪,表達此事件為公司安排的工作,澄清自己自始至終從未宣揚任何政治理念,認為自己無資格亦不能對複雜的兩岸問題進行評論,才化解這場誤會。

台灣歌手張惠妹2000年於陳水扁首任就職典禮上領唱「國歌」,結果遭內地封殺2年,台媒據報損失達新台幣5億元,此後台灣藝人碰到政治都得格外小心。(TVBS)

時至2004年,張惠妹又因在台灣大選前夕演唱了台灣民謠《美麗島》,這舉被視為對民進黨的支持。雖然她並未公開宣稱支持任何特定政黨,但仍引發廣泛關注,並使她在中國大陸的演出活動受到限制。

進入2010年代後,隨著中國經濟崛起和娛樂產業發展日趨成熟且規模,越來越多的台灣藝人前往內地發展,兩岸民間對台灣藝人的政治敏感也顯著提高。

期間,最具指標性的案例,莫過於周子瑜事件。2016年,16歲的台灣女藝人周子瑜因為在韓國節目中持「中華民國國旗」,被內地網民批評為「台獨」。她隨後便在經紀公司的安排下,拍攝影片公開道歉,並表示支持「一個中國」政策。這一事件引發台灣社會的強烈反彈,同時影片發布恰逢台灣大選前夕,也為當時民調已顯著領先的蔡英文進一步推升不少票源。

此外,包含台灣第一名模林志玲曾在公開場合表示「希望兩岸和平共處」,也曾引起兩岸媒體和網民的廣泛討論,她的言論被一些台灣人抨擊過於中庸,但在內地則被視為親善姿態。台灣導演戴立忍2016年因被指支持台獨,其作品《沒有別的愛》遭內地片方撤換事件,也推助許多台灣藝人選擇沉默或低調處理難解的兩岸政治議題,以避免類似爭議「引火上身」。

賴清德就職演說後的風波

爾今,賴清德發表內涵「兩國論調」的就職演說後,激起北京方面強烈回應,除了3日後即刻展開圍台軍演外,包含央視、《人民日報》等官媒也相繼發表帖文,強調「台灣不是國家且永遠不會成為國家」。在這背景下,據不完全統計,截至5月26日,已至少有78位台灣藝人在內地社交平台上轉發相關帖文,直接或間接表達對北京的政治支持。

楊丞琳在微博上寫下「中國終將實現完全統一,台灣必將回歸祖國的懷抱!」,引來許多大陸網友讚賞。(微博)

諸如侯佩岑、張韶涵、歐陽娜娜等知名台灣藝人皆轉發央視「反台獨」帖文,表示「台灣必將回歸祖國懷抱」,支持「一個中國」政策。其中,激起台灣民間較強烈反應的,當屬近年屢次在兩岸矛盾中現聲的楊丞琳,其轉發央視帖文,表示「台獨死路一條」;王心凌也在內地網民的點名壓力下,轉發《人民日報》帖文,寫下「我是中華民族一份子」。

然而,回顧過去一周台灣藝人表忠潮的「王炸」,莫過台灣樂團五月天和歌手蔡依林不約而同,在近期的演唱會上進行相應的政治表態,五月天一句「我們中國人」,以及蔡依林笑嗔「我們中國南昌最熱情」的話語,直接掀起台灣輿論嘩然。

話題「阿信 我們中國人」登上微博熱搜,引發網民評論:

既抨擊又同情?矛盾的何止藝人

毫不意外,為數不少的台灣民眾對五月天和蔡依林的表態表示強烈不滿和批評。他們認為,藝人為了經濟利益向北京表忠,背叛了台灣的主權和民眾的信任。這些批評者認為,藝人應該堅持自己的立場,不應在政治壓力下妥協。同時,抨擊者擔心,這種表態會助長中國大陸對台灣的政治壓迫,削弱台灣的國際地位和自主性。

整理台灣網上抨擊論者的說法,多認為藝人作為公共人物,有責任堅持自己的政治立場,尤其是在台灣面臨政治壓力的時候,藝人的表態應該反映台灣的民主價值和主權意識;而對那些公開支持一中立場的台灣藝人,抨擊論論者除了表露失望,也認為他們為了個人利益而背叛台灣。

王心凌微博轉發《人民日報》的「國土不能分,民族不可散」文章。(王心凌微博)

與此同時,也有相當多的台灣民眾對五月天和蔡依林的政治表態表示同情。他們認為,藝人面臨著來自中國大陸的巨大壓力和市場需求,不得不在某些政治議題上表態以維持事業發展。這些同情者指出,藝人作為公共人物,需要在經濟利益和個人信念之間尋求平衡,藝人不得不考慮其在大陸市場的影響力,他們的表態並不代表真正的政治立場,而是現實考量的結果。

⯆⯆⯆蔡依林在南昌開唱時說出「我們中國南昌最熱情」,讓內地網友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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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人表態:更讓台灣人有體感的政治壓力

回顧過去20幾年,隨兩岸經濟與市場格局出現顯著變化,同時台灣幾度政黨輪替,台灣藝人的政治表態難題,主要面臨的已不再只有來自台灣本地輿論的壓力,隨著中國大陸對台灣政治態度的強硬化,台灣藝人的表態引發的爭議更為複雜。與早期相比,如今的台灣社會對藝人表態的反應更加敏感且情感強烈,自然也與兩岸政治環境的變遷密切相關。

從對兩岸關係短期效應來看,大批次台灣藝人對北京政治表忠的行動,可能會加劇兩岸之間的緊張局勢,進一步激化台灣內部的政治對立——當眾多台灣藝人公開支持「一個中國」政策時,這一行為被台灣部分民眾視為背叛,可能引發更廣泛的社會動盪和不滿,同時這些表態也或使得台灣內部統獨兩派間的對立更加明顯。支持獨立的群體可能會對這些藝人進行更激烈的抵制,而支持統一的群體則可能加大對這些藝人的支持,導致社會氛圍更加分裂。

面對大陸網民步步進迫,許光漢如此應對:(按圖了解)

至於中長期的未來,則不能排除北京加強對台灣藝人的審查和控制,配合民氣可用,促使更多的台灣藝人選擇表態支持「一個中國」政策,也讓台灣民眾透過藝人的公開表態,直接體感更大的政治壓力。這一點從台灣輿論過去幾天,民間回應藝人政治表態的熱度遠高於環台軍演即可略知一二。

綜合來看,台灣藝人對北京政治表忠的現象,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觀察短期還是長期,都對兩岸關係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種影響不僅體現在兩岸政治互動和社會輿論上,也深刻影響到兩岸文化交流的未來。

同時,隨著政治表態「需求」的增加,穿梭兩岸的台灣藝人角色也在時間向度上發生轉變:從娛樂表演者到政治表態者。預見兩岸關係走向或將更複雜多變,台灣藝人的政治表態只是一個縮影,不僅反映了兩岸政治局勢的變遷,也揭示了兩岸之間更深層次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矛盾猶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