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年：避免中美問題演變美蘇冷戰　南海需制定具東方智慧規則

2024年3月26日至3月29日，博鳌亞洲論壇年會在海南舉辦。3月28日下午，在南海分論壇中，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全球與當代中國高等研究院院長鄭永年先生就中美南海博弈發表講話。

從前些年的美英澳，到不久前的美日韓，再到近期的美日菲，三個集團在中國問題上都有很大的反應，也有不少朋友關心我們應當如何應對。就南海問題而言，中美之間實際上已經形成典型政治學關係裡的博弈態勢。而這場博弈的具體展開方式事關重大，因為南海博弈不僅僅是兩國之間亦不僅僅是區域之內，而是作為中美在國際舞台上總體博弈的一部分，作為中美在所有領域中博弈的典型代表，而這一系列的博弈最終都關乎著世界和平。

我一直在思考，現在南海問題相關的討論很多也很細緻，然而一些原則性問題我們似乎還沒釐清。現在中美南海博弈我個人是不太滿意的，是不太對稱的。儘管中國對美國投入的研究力量是最多的，但就我個人看來，我們還沒有很好地理解美國。

現在中國對美國總的有四種情緒或者態度：第一，輕視美國，認為美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不用怕美國；第二，極端恐懼美國，美國做什麼了感覺天要掉下來了，美國在南海做點事情了中國就怕得不得了；第三，極端親美，美國做什麼都是對的，中國做什麼都是不對；第四，仇視美國，甚至很多人仇美是工作。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很多人一直說要讀懂中國，幫助美國人讀懂中國，減少美國對我們的誤解，但實際上我們更要讀懂美國，這非常重要，而現在我們並不懂美國。

理論上，博弈是兩個理性人之間的博弈，當我們帶著情緒跟相對理性的美國展開博弈，就容易被美國牽著鼻子走。這是不對稱、不公平的，所以我們需要改變。美國跟中國的博弈方法是什麼，這場博弈的棋局是美國設置的，美國博弈的方法是西方文化的對立產物，所謂聯盟、修昔底德陷阱都是兩個對立的產物。現在美國人又創造了新的概念叫全球東方，他們非常善於創造對立性的概念。如果中國跟著美國對立的思維，我們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陷入當年美蘇冷戰的境地。

我一直在找——包括基辛格先生也非常瞭解中國文明——基於中國文明的博弈思維。中國文明是世俗文明，中國人講究陰陽，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兩者不是決然對立的，這跟西方的黑白不一樣，我們有包容性、開放性。中國文明自古便有對水的崇拜，水在任何場合下都能生存。跟美國相比，我們有長期主義的智慧，不以一時得失來衡量輸贏。

所以，在中美博弈棋局之中，破局關鍵就在於我們能否從中國文明中汲取智慧，不被美國的思維牽著走，我們需要制定一套頗具東方智慧的南海規則。基於此邏輯，我們再回看中國與東盟的關係。美國跑到東南亞說「中國是壞蛋，你們得跟著我們」，但是東盟國家並沒有照做。中美南海問題是多邊主義的競爭：美國是排他性的多邊主義，而中國的多邊主義是包容性的多邊主義。實際上，對比這兩種多邊主義，我們應當有信心，南海問題不難解決，同樣，菲律賓的船很容易解決。

大家都在討論，美國可能是世界範圍最大的軍事強國，但是在南海區域裡中國才是最大的軍事強國。我們大可以學蘇聯，菲律賓問題解決起來會更容易，但我們不想。我們既不想當美國也不想當蘇聯，我們追求的是新型大國，這樣才能真正保證南海的和平發展。我希望我們學者把它研究好，我們不要學美國，不要學蘇聯，中國是中國。謝謝。

本文獲《觀察者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