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節｜冷凍胚胎也是兒童？　美國阿拉巴馬州女性生育權再掀爭議

就在世界各地的女性慶祝3月8日婦女節之際，美國阿拉巴馬州許多女士的心情卻如像坐過山車般大起大落。該州的最高法院上個月通過一項極具爭議性的法案，判定在體外受精中使用的冷凍胚胎也屬於兒童，相當於在現實中叫停人工受孕。但就在本周三（6日），阿拉巴馬州議會又通過立法，賦予那些因判決停止業務的診所豁免權，令許多正準備進行人工代孕的女性一下子如釋重負。

【國際婦女節・International Women's Day・三八婦女節・38婦女節・女神節】日前，眾議院以 81 票贊成、12 票反對、9 票棄權，參議院以 29 票贊成、1 票反對的壓倒性多數票通過了該豁免法案。這表明共和黨人保護人工流產治療的迫切性，即使這意味着要回避他們保護未出生生命的承諾與生育治療實踐之間的棘手矛盾。

一名阿拉巴馬州母親在通過立法後說：「這是幸福的淚水、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受到了保護。」她補充指，她們日後可以為自己做出決定，而不是讓別人替我們做決定。

儘管該案只影響阿拉巴馬州的女性和家庭，但卻引發了全國性的關注，在大選拉開帷幕之際，這多少讓國會和各州的共和黨人均惹上了麻煩。

源自2020年的爭議……

這一系列鬧劇始於2020年，阿拉巴馬州一名病人在弄壞了儲存在一家生育專科診所內的幾個冷凍胚胎。這幾個胚胎的所有者、三對夫婦將這名患者告上法院，根據該州的《未成年人非正常死亡法》要求患者對死亡的「孩子」做出賠償。該案的核心問題是——在阿拉巴馬州的法律下，冷凍胚胎究竟算不算是兒童？

在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被美國最高法院推翻後，美國的右翼、宗教保守派別人士繼續尋找爭奪生育權的另一個戰場，與讓美國左右派撕扯了數十年的墮胎問題一樣，爭論的核心還是這個老問題——生命是否始於受精？

阿拉巴馬州的大法官（全部為保守派）延續着這一邏輯，判定無論胚胎在母親體內還是體外，都被視為兒童、受到《未成年人非正常死亡法》的保護，包括那些存放在實驗室或醫療機構中、準備用於人工受孕的胚胎。

該案雖然沒有明確禁止人工受孕，然而，由於在體外受精的過程中，並非所有胚胎都能在冷凍和解凍過程中存活下來，希望成為父母的伴侶們和診所往往會準備多個胚胎加以儲存，最終用不上的胚胎則很可能會被銷毀。但阿拉巴馬這一判決，就讓提供人工受孕服務的診所不得不承擔巨大的法律風險。

八份一美國夫婦受不孕不育困擾？

阿拉巴馬州最大的醫院——州立大學伯明翰分校醫療中心考慮到新的刑事訴訟風險，隨即宣佈暫停體外受精服務，其後又有兩家生殖診所效仿跟隨。

案件很快引起一番熱議。在美國全國範圍內，每八對夫婦中就有約一對為不孕不育所困擾。2023年皮尤研究機構的調查發現，42%的美國成年人說他們本人或認識的人嘗試過試管嬰兒或人工授精等方法。患者表示，他們已經被治療帶來的經濟、身體和精神損失折磨得筋疲力盡，他們懇求立法者保留他們組建家庭的機會。

但根據該州最高法院做出的判決書，這些考量遠沒有聖經當中的生命神聖觀來的重要。首席大法官Tom Parker在協同意見書中寫道：「即使在出生之前，所有人都具有上帝的形象，如果摧毀他們的生命就抹去了上帝的榮耀」，「人的生命不能被錯誤地摧毀，否則就會招致聖潔的上帝的憤怒，因為上帝認為摧毀自己的形象是對自己的侮辱」。

Parker在當中引用《聖經》和許多知名的基督教神學家的觀點，獲得了許多宗教組織、保守派的反墮胎組織的讚許。福音派激進組織家庭研究委員會（Family Research Council）主席Tony Perkins便稱，這是 「對生命的美好捍衛」。反墮胎組織則表示，他們期待其他州的訴訟能為胚胎提供更多保護。

在「胎兒人格法」的興起、阿拉巴馬州法院裁決的推動下，全國各地的反墮胎組織也在推動將這一法律問題提交給各地的法院審理，令其他州的體外受精的也受到危及。據支持墮胎權的政策組織古特馬赫研究所（Guttmacher Institute）稱，截至上月底，已有25項法案通過確立胎兒的人格來禁止墮胎。

勢成大選下的「燙手山芋」

然而，這種全國性的危機感也讓反墮胎組織的盟友、美國共和黨中人引火上身。儘管體外受精的問題在法理上與墮胎一脈相承，若按照胚胎亦是人的邏輯，自然無可厚非，但前者胚胎在實驗室的容器裏、後者則在女性的子宮內，這就造成了大多數人在直觀感受上的差異。而除了少數極端保守派外，最終決定選民選票的，恐怕還是直觀感受、而不是法理或是《聖經》。

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名譽教授Robert Blendon表示：「除非你的支持者非常保守，否則這對大多數共和黨人不利。」

於是在本周，阿拉巴馬州議會通過立法，繞開了胚胎的法律地位問題，只免除醫療機構進行體外受精時因「胚胎受損或死亡」的法律責任，試圖在不冒犯少數保守派的同時，把案件造成的政治影響降到最低，冀從而化解危機。

但民主黨人則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全國造勢，攻擊那些為體外受精辯護的共和黨議員，指出他們在早期墮胎禁令或與此相關的立法。

事實上，即便在最新的立法通過後，莫比爾醫務室和生殖醫學中心（Center for Reproductive Medicine），即捲入誤殺訴訟的診所和醫生表示，他們還不會恢復 人工代孕治療。中心的聲明表示：「我們認為該法律無法解決目前全州儲存的受精卵問題，並給試圖幫助值得幫助的家庭擁有自己孩子的醫生和生育診所帶來了挑戰。」這多少反映了相關的問題並未因豁免權而輕易解決。

阿拉巴馬州的案件，也許是共和黨後羅訴韋德時代下困境的一個最佳證明。最高法院推翻羅伊訴韋德案的雖標誌着右派幾十年來的鬥爭的勝利，但將共和黨人牢牢捆綁着的宗教保守派卻不滿足於此，讓共和黨不可避免的面臨選民的反彈。人工受孕的問題，也成了兩邊都不敢得罪的共和黨人，在大選逼近之時不得不接下的燙手山芋。而女性的生育權，也不可避免的再一次被綁架、推到政治爭論的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