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洲直擊｜墨西哥城移民收容所爆滿　日均八千人跨境進入美國

今年踏入美國選舉年，移民議題備受關注。多年來，中南美洲移民為逃離本國的貧困與暴力，持續偷渡至美國或申請庇護，而墨西哥就是最大的中轉站，疫情後更是有增無減。墨西哥政府估計，去年穿越該國前往美國的非法移民逾68萬，而在剛過去的聖誕節，平均每日多達八千人跨境。為商討移民問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就於去年12月27日前往墨西哥，與總統奧夫拉多爾（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及高級官員舉行閉門會談。

撰文：洪慧冰（獨立旅遊記者，現旅居拉丁美洲）

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Mexico City）的移民數量去年位居全國第二，原因是邊境地區接收移民的容量飽和，亦因為首都有更多工作及教育機會。根據墨西哥難民援助委員會（COMAR）的數據，去年從一月到十一月，有30,201人在墨西哥城申請庇護，幾乎是2022年的兩倍（15,635人）。

大量移民湧入，令墨西哥城移民收容所不堪重負，不少移民被迫在過度擁擠的環境生活，甚至在街頭露宿，當中包括婦女和兒童。筆者在墨西哥城跟隨國際組織無國界醫生（MSF）探訪移民收容所，以及一所為遭受暴力創傷移民而設的綜合護理中心，了解移民實況。

移民來自海地委國　三成帶同孩子

從墨西哥城市中心乘車約一個半小時，來到東部的移民收容所Albergue Temporal Tláhuac。收容所於去年三月由COMAR成立，由一座公園改建而成，以應付日益增加的移民。在入口處，首先看到一條長長的人龍，數百名移民正在等候當局簽發難民資格的臨時文件，以容許他們暫居及工作。

移民主要來自海地、委內瑞拉及中美洲國家，為逃離貧困、暴力與政局動盪而離開。以海地為例，當地幫派橫行，武裝鬥爭頻繁，大大威脅平民生活。另外，2022年10月起，墨西哥與美國就移民法規達成協議，接收遭美國驅逐出境的委內瑞拉移民。當時數以萬計移民從北部邊境前往首都，大大增加了墨西哥城接收移民的負擔。

在抵達收容所的移民當中，多達三成帶着小孩，來自海地的里卡多（Ricardo）就是其中之一。他帶同妻子與年幼的兒子，在2021年7月17日離開國家。「當時是總統朱文內爾·莫伊茲（Jovenel Moïse）在官邸遇刺後10天，連保鏢重重包圍的總統也安全不保，如何保障我的安全？」由於對海地治安徹底失去信心，他帶着少量金錢與家人離國；途中在不同南美洲國家如巴西、智利非法打工，及後乘搭巴士陸路穿越中美洲，歷經兩年多才抵達墨西哥。

「我的國家沒有生活可言，情況已由很糟變得非常糟。我來到這裏，是因為墨西哥對移民的接受程度較高。」訪問期間，里卡多抱着的孩子不停哭喊，把食物吐在襯衣上。「我們到達這裏以來他一直生病，已經八天了，也不肯進食。」里卡多的妻子解釋。里卡多與家人仍未找到居所，每晚入夜後需在街頭流浪，但他們沒有帳篷，只有一張床單。「我們現時最希望找到有瓦遮頭的住所。」里卡多無奈道。

收容所內有約十個貨櫃充當宿舍，亦有區域供移民搭帳篷留宿，原本只可容納200人的中心擠滿多達500人；加上當局無派人定期清潔，移民自行輪更清潔，環境頗為惡劣。移民一般可逗留15日，但因為等候難民身份的輪候時間漫長，有的需逗留超過兩個月。

無國界醫生在墨西哥城的移動團隊協調員雷森迪茲（Israel Reséndiz）表示，團隊每周到訪該所收容所兩至三次，為移民提供醫療服務、心理輔導及健康教育，期望加強移民的保健意識。到訪當日，由社工及翻譯員組成的團隊在宿舍與移民交談，了解他們的健康需要；並舉辦孕婦工作坊，與婦女一同做熱身運動，教導她們建立情緒支援網絡，以舒緩孕期及移民帶來的壓力。

移民遭受雙重暴力　醫療團隊助重投社會

移民逃離本國的暴力迫害後，在路途上有機會面臨更多來自犯罪組織的暴力威脅，以致身心受創。無國界醫生在墨西哥城成立綜合護理中心（Centro de Atención Integral，CAI），接收遭受嚴重暴力創傷的個案，由醫生、心理醫生、物理治療師及社工組成醫療團隊，提供藥物、心理輔導及物理治療。

從墨西哥城北部一個地鐵站步行約十五分鐘，來到略為遠離市區的綜合護理中心，門外並沒有無國界醫生的標示，如同一幢普通住宅。專案協調員拉蒙·馬爾克斯（Ramón Márquez）解釋，中心刻意保持低調，「保障移民的私隱和安全，是我們最大的考慮」。他表示，中心內四分之三的移民來自中美洲，包括洪都拉斯、危地馬拉、薩爾瓦多、尼加拉瓜等國。2022年有近70宗新個案，而2023年截至九月則有57宗。 他們有的因拒絕犯罪集團招攬而被追殺，有的面對家庭暴力及性暴力；當中以性小眾面對的暴力迫害更為嚴重。

移民需經多國偷渡至美國，途中不少公路犯罪集團橫行，令他們面臨更可怕的暴力對待。去年12月30日，就有32名移民在墨西哥東北部塔毛利帕斯州（Tamaulipas）遭犯罪集團綁架，當中包括9名兒童（墨西哥政府於今年1月4日將全部人救出）。

雙重的暴力遭遇，令移民身體及心靈嚴重創傷。根據無國界醫生資料，有些個案需動手術，當中更有女性遭到性侵犯而懷孕，處境非常困難。視乎患者不同程度的損傷，治療及康復期約三至六個月。

Ramon指出，綜合護理中心的目標是讓移民重過獨立自主的生活，盡量減少他們的創傷和痛苦。「這裡為孩子提供玩耍的操場，也為婦女提供社群教育活動如針黹，一步步幫助他們融入社群。」為協助他們重投社會，中心亦與墨西哥其他支援移民的網絡如「難民之家計劃」（Programa Casa Refugiados）合作，提供住宿、培訓和工作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