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燒可蘭經爭議持續 瑞典極右政黨借身份認同危機「予取予攜」?
瑞典和丹麥近日相繼發生焚燒《可蘭經》的爭議,並導致瑞典駐巴格達使館被襲事件,有示威者甚至放火焚燒使館。由此引發的外交風波至今仍在繼續,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等多國紛紛批評事件,部份還召見瑞典駐當地的外交代表,表達對這個北歐國家允許這種褻瀆行為的憤怒和抗議。
焚燒可蘭經,與瑞典近年大批移民湧入,衍生出治安、福利、教育等種種問題密切相關,背後原來還牽涉到何謂「瑞典人」和「瑞典文化」的論爭。
這次爭議源於上月28日,一名旅居瑞典的37歲伊拉克公民默米卡(Salwan Momika)在斯德哥爾摩(Stockholm)最大清真寺前焚燒可蘭經,當時正值伊斯蘭教重要節日宰牲節(Eid al-Adha)第一天。日前,他又在斯德哥爾摩的伊拉克大使館外踩踏可蘭經,並且意圖焚燒。不單瑞典,鄰國丹麥一名男子近日也在哥本哈根(Copenhagen)的伊拉克大使館附近廣場上縱火焚燒一本據稱是可蘭經的書籍。
對瑞典和丹麥境內接連發生的可蘭經遭侮事件,許多穆斯林國家相繼表示抗議;而瑞典與丹麥兩國則指因有保障言論自由的法律,故允許燒書行徑。惟瑞典外交部發布聲明強調:「瑞典政府充分了解一些人在瑞典示威活動中的恐伊斯蘭(Islamophobic)行徑可能冒犯穆斯林。我們強烈譴責這些行徑,這類作為絕非反映瑞典政府的觀點。」
不過,對穆斯林來說可蘭經屬真主之言,任何故意損壞或不尊重經書的行為都是對真主的極大冒犯。伊拉克外交部表示,這種行為讓「極端主義和仇恨病毒」對「社會和平共處構成了真正的威脅」。由57個國家組成、總部設在沙特阿拉伯的伊斯蘭合作組織(Organisation of Islamic Cooperation)較早前呼籲,採取共同措施防止未來再次出現類似焚燒可蘭經的事件。
2015年歐洲難民潮成「分水嶺」
過去幾年,瑞典多次發生了焚燒可蘭經的事件,背後除了與丹麥極右團體「丹麥愛國者」(Danish Patriots)的煽動活動密切相關外,也多少涉及國內極右的瑞典民主黨(Sweden Democrats)崛起。
瑞典長年有一種引以為豪的「瑞典例外論」,即歡迎難民和提供庇護。自二戰以來,該國便開始接受挪威、猶太、丹麥和愛沙尼亞移民,其後又迎來了伊朗人以至前南斯拉夫的戰爭難民,甚至到本世紀初,當其他歐洲國家開始實行更嚴格的移民政策時,瑞典依然維持開放的態度。這一情況直至2015年因敘利亞內戰而引發的歐洲難民潮才告終結。當年,瑞典一年內便接納了約16.3 萬名尋求庇護者;人均庇護申請數量在歐洲位居第二,僅次於匈牙利。
而瑞典民主黨在 1988 年成立後發展壯大起來的背景,則是在去工業化、公共開支削減、失業率上升以及南斯拉夫暴力解體導致難民湧入的背景下,成功吸納了不少法西斯主義者和白人力量支持者,部份人還與新納粹運動有聯繫。
2005年,現任黨魁奧克松(Jimmie Akesson)開始領導該組織。當時年僅26歲的他自此將瑞典民主黨的形象從極右派的根基上推開,使其更多地向民粹主義方向發展。他曾聲稱瑞典的穆斯林移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我們最大的外國威脅」。五年後,該黨首次進入議會,獲得了近6%的選票。2015年,當時的難民潮使得該黨於2018年贏得17.5%選票,成為瑞典議會中的第三大黨。去年,瑞典民主黨更進一步,拿下73席成第二大黨。
今天,不少瑞典人,尤其是教育程度不高的一群,明顯感受到了來自移民廉價勞動力的威脅,對執政的社會民主黨感到不滿,認為該黨不再代表他們的利益。除就業因素外,日益明顯的犯罪暴力和幫派活動,以及當地醫療福利和教育的壓力,也是瑞典民主黨崛起的原因之一。
瑞典民主黨將責任歸咎於文化問題,包括穆斯林移民和政治正確。該黨主張停止庇護移民,轉而建議增加對各自國家海外難民的經濟援助。這就避免了同化問題,尤其是難以大量融入的穆斯林,從而解決國內出現的經濟、犯罪和文化問題。
撼動「人民之家」惹禍?
事實上,瑞典民主黨將自己描繪成「人民之家」(folkhommet)的捍衛者,這是社會民主黨在 20 世紀 30 年代為動員人們支持一個強大的、跨越階級的福利制度而使用的一個術語。隨着越來越多穆斯林移民的到來,誰能成為瑞典的「人民」成了這個北歐福利主義國家的一大難題,尤其是該國踏入21 世紀面臨人口老齡化、福利制度緊張、種族和宗教更加多元化等挑戰。
在戰後的漫長歲月裏,長期執政的社會民主黨堅持的「第三條道路」,使國家成為世界上社會發展指數最高的國家,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大部分時間都保持在世界前十名之內。作為人口約1,000萬的歐洲國家,瑞典不僅在歐洲,而且在全球範圍內,從就業、環保、教育、科技到社會福利和社會穩定等領域都發揮着領導作用。
然而,因應大量移民的湧入,使瑞典人出現身份認同的焦慮。這是由於部份瑞典人認為國家缺乏強大的文化,使他們容易受到強大文化的影響。有瑞典地方議會發言人表示:「我認為瑞典文化是一種脆弱的文化,因我們沒有那麼多明確規定的『是』和『不是』,故我們面臨着被更強大的文化碾壓的危險。我認為伊斯蘭教是一種強勢文化,因它有着非常強的道德規範和堅定的信仰。」
因此,焚燒可蘭經以至相關的反移民論述,其背後說穿了某程度上就是「瑞典文化至上 」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瑞典民主黨堅決反對文化多元化,尤其是雙文化認同,強調必須不遺餘力地維護瑞典文化的純潔性。瑞典民主黨認為,瑞典人要麼出生在瑞典,要麼移民到瑞典、積極認同瑞典文化,並忠於瑞典文化。這種強烈的文化保守主義將成為他們反對進一步推進歐洲一體化、反俄、支持對俄強硬政策的重要原因。
瑞典極右翼政黨的崛起絕不是全球化的積極信號,這與歐洲的整體發展狀況是一致的。有歐洲學者指出,全球化對主權國家職能的削弱主要表現在安全、貨幣和福利三個方面。考慮到丹麥、挪威等北歐國家的反移民政治勢力不斷上升,加上英國、意大利和法國等歐洲主要國家近年來發生的政治變化,人們不禁要問,歐洲將何去何從?
明年將會舉行歐洲議會的選舉,歐洲右傾的趨勢可能產生一個更加保守的歐盟,影響到歐盟東擴、對華貿易等重大議題。蒙田研究所(Institut Montaigne)歐洲專案主任賴特(Georgina Wright)認為,歐洲極右翼的再度崛起代表對主流政治的不滿,歐洲傳統政客在身分認同、經濟、與社會正義等議題上沒有給出明確答案,無疑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