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紳士」竟指劊子手　最有名一位還兼職行醫　斬過路易十六

世界上最有名的劊子手，應該就是人稱偉大的桑松（The Great Sanson），來自桑松家族，人稱「隆瓦爾的騎士夏爾．亨利．桑松」（Chevalier Charles-Henri Sanson de Longval），出生於西元一七三九年，於西元一八○六年離世，職業生涯為期四十多年，親自執行斬首次數接近三千人，一生為法國波旁王朝皇室以及法蘭西第一共和效力，他最有名的作品就是為他效力的現任東家斬首掉前東家路易十六的頭顱。（本文內容節錄自《聽說勇者才有資格吃孔雀？——有時美妙，有時臭臭，你不知道的歐洲趣味史之超有事日常》。）

文：里鹿（畢業於巴黎高等文化藝術管理學院，主修藝術與收藏史）

那為什麼標題叫做巴黎紳士（Monsieur de Paris）呢？「巴黎紳士」是法國首都巴黎所聘用的劊子手的稱號，從西元一八七○年十一月之後，法國全國境內的斬首行刑人只剩下在巴黎任職的那一位，因此，至此之後，「巴黎紳士」成為斬首執行人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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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桑松家族的繼承人，一出生就命定有了一份不愁吃穿的工作，只不過這份工作雖然有着體面的別稱「巴黎紳士」，但實際上卻是大家不想要沾染的工作，死刑執行者。著名的桑松家族始於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統治時期，這位「偉大的桑松」的阿公——查爾斯．桑松，原本是一位駐軍在盧昂（Rouen）的軍官，他因為跟當地的劊子手的女兒瑪格麗特結婚，成為了劊子手的女婿，總而言之，瑪格麗特在兒子查爾斯四歲時便因病離世，「偉大的桑松」的阿公成為了帶着幼小兒子的鰥夫，離開了盧昂，來到巴黎。因緣際會之下，接替因為光明正大買春拉皮條有失紳士體面而被解僱的前巴黎紳士，成為了首都巴黎的專屬劊子手，開啟桑松家族的偉大歷史。

讓我們再次回到本篇的主角——偉大的桑松，在這邊就以他的名字亨利來當主詞敘述。亨利出生於巴黎，是十個兄弟姐妹中的長子，既然是個世襲家族，死刑執行人這項職業，如無意外，應該就是由長子繼承稱號以及工作。他原本是在盧昂的修道院接受教育，但某一天，他同學的爸爸發現了亨利是劊子手的兒子，就彷彿是今日的恐龍家長一般，跑去修道院學校大鬧特鬧，說有這種人的孩子跟我們這種當地貴族世家小孩當同學，簡直是侮辱我們，並且損害其他孩子們的聲譽。亨利被迫輟學，轉而聘用私人家教求取學問，並且在之後申請上擁有世界上最古老大學天文台的荷蘭萊頓大學（Universiteit Leiden），立志成為物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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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由於亨利的父親在某天工作時不小心從高處摔落造成癱瘓，生為長子的他，只能放棄學業，為了家庭生計以及職業繼承，而開始了這項死刑執行人的工作。事實上，由於巴黎紳士這項職業的收入並沒有外界想像中的高，所以歷屆的巴黎先生都有各種斜槓副業，在不需要執行斬首任務的時候的工作，那麼，亨利，這位出生於桑松家族的青年，他所做的斜槓副業也是跟他的祖輩一樣是位醫生。

其實，我們仔細思索一下本業當個劊子手，副業是個醫生其實也是滿有道理的，畢竟身為一位可以一刀喀嚓頭顱的死刑執行者，除了要有著強健的體魄跟堅毅的心智之外，必然的就是要非常了解人體構造，知道如何可以在一刀的刀起刀落之中，就讓頭部與身體分離，這是一門技術活。並且也要知道倘若真的是一刀沒砍落的話，可以如何補強才能最快速的讓犯人沒有太多痛苦的離去。

亨利桑松也是第一位使用新型斷頭台當作行刑任務的「巴黎紳士」。斷頭台的發明者安托萬．路易（Antoine Louis）是一位外科醫師，同時也是一位有威望的大學教授，專精解剖學，同時也是百科全書醫學條目的撰寫者。

當時在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一位政治家斜槓醫生，是個又是一位精通解剖學、生理學和病理學的斜槓醫生——約瑟夫．伊格納斯．吉洛廷（Joseph Ignace Guillotin），他提倡了一個改革法案：「斬首是當今被許可唯一採用的酷刑形式，我們最好尋求一種可以代替劊子手的機器。」在他看來，使用機械裝置執行死刑似乎會是表示人人平等的保證。之後，根據他的私人自傳提到，他認為斷頭台的設計為最終廢除死刑的未來打開了大門。（廢死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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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吉洛廷這項建議全面使用斷頭台的倡議旨在消除不必要的痛苦。在此之前，死刑的執行是根據犯罪的社會地位而有所不同：貴族會用最鋒利的軍刀斬首，平民則是用有點鈍的斧頭，異端會被活活燒死，盜賊承受著車輪之刑，造假者會在大鍋中被活活煮沸等等。而這一切，都出自於社會地位的不同，因此，由於社會的變革，吉洛廷的想法於西元一七九一年十月六日被採納通過。至此之後，法律規定：「死刑就是簡單地剝奪生命，不會對被判刑者施加任何酷刑」，並且「任何被判死刑的人都將被砍頭」，「斬首作為唯一刑罰，我們尋求一種可以代替劊子手的機器」。根據當時醫學專家們的統一認定，切斷脊髓會讓人瞬間失去知覺，沒有痛苦。

因此，吉洛廷委託了同儕安托萬．路易研發了斷頭台，並且委託當今斬首第一人「偉大的桑松」來一起做研發測試。巴黎紳士桑松決定採用斷頭台作為正式的處決方法。他向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全國立法議會提交了一份非常誠懇的備忘錄（Memorandum of Observations on the Execution of Criminals by Beheading，1857）：

作為巴黎的唯一斬首行刑人，他會自己購買和維護他的工作工具，他認為現在這個社會大環境處決死刑次數提升許多，已經是個常態，而這樣頻繁的次數，對於傳統用刀來斬首的方法來說要求太高了，而且他的工具並不適合如此密集使用，太容易磨損，這會導致與他所獲得的薪水完全不相符的高昂成本費用。另一方面，在多於以往的處刑次數中，體力勞動可能導致行刑人的工作意外事故，而被判刑人也可能採取因為絕望之後各種不可預見的行為。

西元一七九二年四月十九日在巴黎的比塞特雷醫院（Hôpital Bicêtre），巴黎紳士親自檢驗了斷頭台的操作。首先，在筒形稻草包上進行試驗，接著是一隻活羊，最後是使用人類大體，而這三種試驗都顯示了斷頭台的速度和效率。即將要自掏腰包購入這項工作器具的亨利．桑松和國民立法議會的檢查員對結果皆相當滿意．同一週內，議會批准了斷頭台這項器材用於死刑執行的法律。

這位「偉大的桑松」，其實並不喜歡他的工作，他可能更希望好好的當個醫生或是物理學家，雖然他身為斬首行刑人的社會地位常常被認為是光榮的，但他也被矛盾地因為此家族世襲事業被迫在幼年教育時從學校輟學，他更希望的是打破世人認為劊子手就是虐待狂的刻板印象，讓大家能理解到，身為一個人類，一個無法變更職業的世襲制度繼承人，盡自己所能，讓被行刑人在接受審判懲罰之虞，能免於其他不必要的痛苦。

亨利．桑松，他最知名的事蹟是執行了前任老闆的斬首行刑任務，其實在一開始接受到這個任務工作的時候，亨利有些猶豫不決，雖然他並不支持君主憲政體制，但他只是不太明瞭為何要如此不停歇的執行任務，在斷頭台上，他問著國王路易十六說：「您知不知道在您身後是我，即將要終結將近八百年的歷史？」國王回答他：「閉上嘴巴，然後做好您的工作！」自法王亨利四世起降，歷經太陽王路易十四所建立的傳奇地位之法國波旁王朝正統君主制度世代，就在這機械聲帶動的刀起刀落中落下帷幕。

使用我的這台機器，你不會吃虧，因為我眨眼間就能把你的腦袋砍掉。腦袋會閃電般地機械式落地，飛了出去，鮮血噴出，人再也不存在。

書名：聽說勇者才有資格吃孔雀？——有時美妙，有時臭臭，你不知道的歐洲趣味史之超有事日常

作者簡介：里鹿，畢業於巴黎高等文化藝術管理學院，主修藝術與收藏史。不定期舉辦西洋骨董愛好會系列講座，以及「十九世紀夏日巴黎女子」、 「波希米亞」、「貓咪藝術史」等西方藝術生活史講座。於「鏡好聽」錄有節目《餐桌上的藝術史》。

【本文獲「麥田出版」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