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掀起「虛擬偶像」風 　真人偶像面臨失業危機？

從Instagram上的網紅到總統候選人，韓國社會正在擁抱人工智能驅動的虛擬人物技術及其帶來的種種可能，而這一風潮也吹到了面臨諸多挑戰的娛樂公司。虛擬的「完美偶像」、被技術模糊的真實與虛假的邊界，會給韓流帶來新可能嗎？

去年，韓國一家人工智能繪圖公司Pulse 9推出了韓國第一個全部由虛擬人物組成的女團Eternity——他們甚至仿照了在韓國國內外掀起熱潮的Produce 101，讓11位成員「選秀出道」。今年10月，Eternity發佈新歌MV，雖然舞蹈動作是按照真人表演，但臉部都是電腦合成技術，精進的製圖技術下已經難以察覺到任何違和感，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如大多數韓流團體一樣，11名成員性格各異的成員在隊內擔當不同角色，出道時，公司為每位成員「拍攝」了自我介紹影片，在與真人無異的聲音和語氣、自然的肢體語言以及或豐富、或細微的表情變化之下，穩重、活潑等各異的人物性格令人難以相信她們是人工智能的產物。

AI技術支持、選秀「出道」

據Pulse 9的CEO朴智恩（Park Ji-eun，音譯），Eternity是將人工智能設計的人物圖像和數據庫中人類的面部特徵相結合的產物。與此前製造出極其逼真的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影片而備受關注的Deepfake不同，該技術不會用現實生活中的人臉圖像來進行合成，而是創造現實中不存的虛擬人物形象。

朴智恩稱，比起Deepfake，她更願意將其稱為「Deep Real」：「我們使用我們的Deep Real AI技術製作了101張不同的面孔......它的優勢在於細節；通過這項技術，我們可以製作各種具有不同面部表情和特徵的面孔。」

Pulse9模仿曾經誕生I.O.I、Wannaone等大熱國民女團、男團的選秀節目，也推出了屬於虛擬偶像的「101選秀」，稱其為「AI.dol Challege」（AI.dol與英文中「偶像」一詞諧音）。最終，11名成員經網民的投票脫穎而出。

截至發稿前，Eternity的新曲MV在YouTube上的播放量已經超過6800萬。

韓娛未來的「完美偶像」？

全球範圍內，許多國家的娛樂、時尚等產業都在擁抱虛擬化的趨勢。法國奢侈品牌Balmain就曾廣告中採用專門為其打造的非洲裔虛擬模特Shudu；被譽為「時尚界最火虛擬KOL」的Lil Miquela在Instagram上已經有了近300萬粉絲，自稱來自洛杉磯、永遠19歲的她更曾為Calvin Klein等多個知名時尚品牌拍攝廣告。

根據一家諮詢公司Emergen Research的預測，到2030年，全球數字人物和虛擬形象的市場規模將達到5275.8億美元（約合4萬億港元）。目前，包括SM、JYP在內，至少有4家大型娛樂公司就虛擬化進行了投資。而韓國科技巨頭Kakao則宣佈將在明年與虛擬現實企業聯手推出四人虛擬女團MAVE:。

打造了EXO、NCT等一線韓流團體的SM公司2020年亦推出由4名真人成員、4名虛擬成員組成的女團Aespa。

SM創始人李秀滿在當年的世界文化產業論壇（WCIF）上表示：「這個團體反映了我們的未來，它將圍繞明星和虛擬化身展開。」朴智恩則稱：「在韓國，虛擬偶像與人類交談和互動的時代正在開啟。」

現實中，韓流娛樂公司在培養和管理真人偶像時往往投入不少時間、成本，卻又容易出現問題，韓流練習生、明星也需要承受巨大的身體、精神上的壓力。韓流新聞網站Soompi指，韓國偶像的平均準備時間為3至4年，但也有一些練習生時期超過10年的極端案例。

近年來，包括SM娛樂下屬藝人、女團f(x)前成員雪莉、男團SHINee前成員鐘鉉在內，知名韓流明星飽受輿論困擾、患抑鬱症並最終自殺的事件接連發生，因毒品、霸凌等醜聞而引火上身的情況也不少見。這些風險在虛擬偶像身上則不存在。

永駐的青春和顏值、全天候「工作」、甚至是同時參加多個活動，在這一層面上，虛擬偶像能夠完全配合製作公司的要求，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完美偶像」。南加州大學安納伯格傳播與新聞學院的助理教授李惠珍（音譯）說：「由於沒有身體和情感上的限制，虛擬歌手更容易控制，並且更廣泛地提供給那些想以多種不同形式與他們喜愛的偶像接觸的粉絲。」

下圖為韓國虛擬網紅Rozy與韓星李政宰合照：

她補充稱：「過去幾年，K-pop行業在新技術方面投入了很多。像JYP、YG和Hybe這樣的標籤公司已經投資了頭像應用程式公司Zepeto，並利用該平台進行虛擬粉絲會議或其他形式的內容。SM公司也投資了虛擬技術，並成功地將其整合到Beyond Live，一個在線音樂會流媒體服務。同樣，虛擬歌手將使K-pop公司創造新的收入來源並擴大其知識產權。」

在朴智恩眼中，K-pop歌手或演員們往往沒有創作權，他們不寫自己的歌或劇本，舞台下和鏡頭外總有創作者推動和指導着他們的表演，這也是為什麼公司選擇了K-pop這一領域去創造虛擬人物。她還希望Pulse9能夠為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意出鏡、但仍然希望展示自己的創作者製作一個虛擬化身。

元宇宙粉絲見面會、AR或打破壁壘？

然而，無論在手機或電腦屏幕上看起來多麼真實，難以與粉絲在現實中互動可能是虛擬偶像成功的一大阻礙。但人工智能企業正在通過元宇宙、AR（擴增實境技術）和全息圖等嘗試克服這一壁壘。

去年9月，在全球都有着火爆人氣的女團Blackpink在元宇宙平台Zepeto舉辦了一次粉絲活動，今年又召開了虛擬演唱會，前者據稱有4,600萬粉絲參加並獲得成員們的「簽名」。

對於Eternity，有網民在成員的採訪視頻下評論稱：「對我來說，這幾分鐘看起來很真實。」

朴智恩表示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將這些AI創造的虛擬偶像與粉絲產生聯結，Pulse 9團隊「正計劃利用各種技術，如增強現實（AR）和全息圖，以幫助Eternity與粉絲建立融洽關係。」

在Eternity的YouTube頻道上，除了成員的採訪、自我介紹外，甚至還有MV的幕後花絮，由成員們講述拍攝MV的過程和體驗。目前，成員Chorong已經接下了韓國新韓投資公司（Shinhan Investment Corp）的代言，出現在該公司的廣告中。

但李惠珍教授認為，虛擬明星不會取代真實偶像。因為他們無法與粉絲形成情感聯繫：「即使人工智能偶像被賦予了獨特的個性，這些個性也是基於他們的創造者認為觀眾的口味、人為製造和設計的。粉絲怎麼能喜歡或與實際不存在的實體培養有意義的關係？」

中國虛擬偶像市場火爆

在中國，虛擬偶像市場也在近兩年間愈發火熱。但與Eternity這樣更加「真人化」的偶像不同，佔市場主流的是二次元的日系偶像，其代表有來自日本的早期虛擬偶像初音未來、以及近幾年的微博熱搜常客、本土虛擬偶像洛天依等。即便這些虛擬偶像與粉絲之間存在明顯的「次元壁」，卻絲毫沒有阻擋粉絲對他們的熱情。艾媒諮詢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虛擬偶像核心產業規模為34.6億元，同比增長70.3%。

這些虛擬偶像展現出了強大的商業價值。希望與洛天依「合作」的品牌商絡繹不絕：可口可樂、必勝客、康師傅、雀巢；2019年，「出道」九周年的洛天依成為首個登上中央電視台春晚的虛擬偶像；另一個更加接近Pulse9打造的偶像的AYAYI則在面世不到一年內，就與Guerlain、LV等奢侈品牌達成合作，簽約知名音樂廠牌摩登天空及虛擬藝人廠牌No Problem，就數碼化音樂演出進行合作。

這股市場熱潮會否在韓國再現，仍有待觀察，但朴智恩認為，即便虛擬偶像不會取代真人，卻會成為娛樂產業的一部分、豐富新一代公眾的娛樂體驗：「是K-pop偶像的動畫替代物，就像動畫片不是真人電影或電視節目的替代物，而是一種增強物一樣，它讓更多人能夠作為基於人類天賦的明星背後的創造者參與這個行業，而沒有表演的身體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