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作上的薯蓉和番茄湯 激進環保行動的功與過
在名畫「向日葵」被潑番茄湯後,不到兩周,又有一幅陳列在德國巴爾貝里尼博物館(Museum Barberini)展出的莫內畫作遇到馬鈴薯蓉「襲擊」。隨着世界名畫、藝術品接二連三的遭殃,人們不得不問,這些環保行動是否已經太過火了?
「哪個更重要——藝術還是生命?」10月14日,21歲的環保活動分子Phoebe Plummer和同伴在英國國家美術館(The National Gallery)內拿着一個番茄湯罐頭,潑向梵高的名畫《向日葵》,隨後向着圍觀者高呼道:「它比食物更有價值嗎?比公義更重要嗎?你是更關心保護一幅畫還是更關心保護我們的地球和人類?」
同樣的情景上周日再次在德國巴爾貝里尼博物館(Museum Barberini)上演,這次番茄湯被換成了薯蓉,畫作變成莫內的《乾草堆》(Les Meules)。該畫在2019年以1.1億美元(約合8.6億港元)在拍賣中拍出;而是次遭殃的梵高《向日葵》(1888)作為美術史上最知名的作品之一,也是梵高向日葵系列中最經典一幅,估值則達7,250萬英鎊(約合6.4億港元)。
來自德國的環保分子同樣蹲坐在畫作的下方,用德語大喊:世界正處於「氣候災難中,而你卻只因為畫上的番茄湯和薯蓉感到擔憂」。
名畫破壞行動
兩宗事件當中的環保分子在事後分別被倫敦和德國勃蘭登堡邦(Brandenburg)的警方拘留。由於兩幅畫作均有玻璃保護,涉事的美術館和博物館向公眾確認兩幅名畫沒有遭到損壞,惟《向日葵》的畫框出現「輕微損傷」。「《向日葵》襲擊事件」中的Phoebe Plummer在自己的Instagram上表示,今次已是她作為Just Stop Oil環保團體成員第六次被捕。
近來,世界各地的環保分子通過「襲擊」藝術品來抗議政府與化石企業的行動愈演愈烈,「遇襲」的展品還包括巴黎羅浮宮藏品、達文西的《蒙娜麗莎》;意大利烏菲茲美術館館藏、波提切利的《春》(Primavera );以及陳列在澳洲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內的畢加索的《朝鮮大屠殺》(Massacre in Korea)。
在這一系列抗議行動背後,大多數抗議者及所屬環保團體表示事前考慮到畫作有保護層,並非真的想要破壞作品。即便如此,這些行動還是引來了公眾的憤怒,包括支持氣候行動的民眾。
激進環保組織
《向日葵》襲擊事件中的兩位年輕抗議者為英國環保團體Just Stop Oil的成員,該組織今年初才成立,卻已經因為一系列阻塞交通的抗議活動而引來許多負面報道。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指,該團體本月11日在倫敦騎士橋站(Knightsbridge)附近示威時,造成交通完全中斷,消防部門的救援行動也一度受阻。
自成立以來,團體一直在嘗試不同的抗議方式來吸引公眾關注,例如一度中斷F1一級方程式賽事,按照另一幅名畫《乾草堆》(The Hay Wain,康斯特勃作品)製作氣候末日版本、並將其蓋在原畫上......相比此次潑番茄湯,這些行動更加溫和、獲得的關注寥寥,但《向日葵》「襲擊」事件則使團體登上了全球新聞媒體的頭版。
細查這些環保團體的歷史,Just Stop Oil和 Letzte Generation (Last Generation,德國抗議者所屬組織)均是臭名昭著的激進環保組織「反抗滅絕」(Extinction Rebellion)在分裂以後形成的眾多環保組織之一。後者在2018年成立後,不到一年間就迅速壯大,成為全球最大規模的環保組織之一。在其鼎盛時期,組織號召其成員在倫敦、紐約、悉尼、開普敦和孟買等上街抗議,試圖讓全球60個城市陷入停滯。其創始人Roger Hallam曾因把氣候變化比作大屠殺之類的極端言論而備受批評和爭議。
但2019年倫敦的一次激烈的抗議活動後,組織「身敗名裂」,示威者被媒體形容為生態狂熱分子、製造血腥混亂;英國警方宣稱該示威活動擾亂了逾8萬名警察的正常工作。團體的前發言人Zion Lights近日撰文指:那次抗議活動「使我們失去了公眾的支持,並分裂了運動」。
Just Stop Oil和Letzte Generation在一定程度上延續了「反抗滅絕」的激進性質,前者的發言人Alex De Koning在《向日葵》事件後接受《衛報》採訪,表示他們意識到激進的行動會使他們失去公眾支持,但堅稱:「我們不是要在這裏交朋友,我們是要做出改變,而不幸的是,這就是改變發生的方式。」
但「反抗滅絕」的教訓和社會學研究得出的結論則不然。來自多倫多大學和史丹福大學的研究者發現,雖然更具破壞性的抗議活動能夠吸引公眾關注,但它們可能破壞運動的可信度,並疏遠潛在的支持。
儘管Just Stop Oil等組織似乎是深知作品有玻璃幕保護,施襲時「留一線」並無意真的摧毀作品,但不排除這類行為耳濡目染,突襲藝術館的情況陸續有來。若展品稍有保護不慎,的確有可能損害到人類偉大文化碩果之傳承。
在世界不同城市,較為激進的環保分子在抗議者被過路人破口大罵、威脅甚至被上班族拖走的光景已經不再新鮮。如果較溫和的抗爭無效,更激進的行為是否更有效?
《向日葵》、《乾草堆》事件中潑番茄湯和薯蓉的畫面在網絡上瘋傳,但那些觀看數達數百萬、時長不到半分鐘的視頻中,抗議者的關鍵議程——向英國政府施壓、要求其停止發放在北海海域新的石油鑽探許可的呼籲被剪掉;年輕的抗議者也被視為缺乏藝術教育的激進分子。
在一定程度上,團體的宣傳策略奏效了,事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但了解其背後深意的民眾寥寥,誤以為名畫遭到損害的卻大有人在,如此做法除了惹起爭議外,又是否真正能促使政府、能源企業,乃至個人為阻止氣候暖化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