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托兒所屠殺案│軍警擁槍泛濫：槍支背後的權勢問題

上周，泰國一名前警察在東北部農磨蘭普府（Nong Bua Lamphu）一家托兒所內進行無差別殺人，造成包括20餘名兒童在內的36人死亡，轟動泰國全國。在受害者家屬哀慟、舉國震動之時，泰國社會亦聚焦於該國的槍支暴力、以及軍警內部頻發的槍暴事件。

10月6日下午，34的前警員班雅（Panya Khamrab）在離曼谷500公里的烏泰沙旺鎮（Uthai Sawan）上，闖入一家日托中心施襲，23名2至5歲的幼童死亡，震驚全國。兇手作案動機仍屬未知，但警方指班雅此前吸食甲基安非他命（methamphetamine）成癮，因藏有毒品而被革職並面臨審訊。警方發言人Paisan Luesomboon對泰國公共電視台（Thai PBS）表示，班雅在事發當天上午因吸毒和銷售甲基安非他命出庭受審。

專家指，吸食甲基安非他命可致妄想症、引發幻覺和暴力行為，戒斷時會出現精神問題。但案發時班雅是否有吸毒則不明。

掃毒兼加強警察紀律

彭博社報導，泰國首相府發言人阿努查周一（10日）發表聲明說，總理巴育已將掃毒行動列入緊急國家議程，並命令警方全力取締非法藥物活動，警方也將監督警察部隊的風紀，涉毒的警察將面臨刑事提控。警方表示，兇手在現場使用的9mm直徑手槍是依法購得的，此外還擁有一支散彈槍，但不清楚他何時購入犯案所用手槍。

在泰國，20歲以上且通過背景審查的一般民眾可以以自衛、保護財產、狩獵等理由申請持槍許可證，根據來自日內瓦的獨立研究機構小武器調查組織（Small Arms Survey）的研究結果，泰國是東盟國家中平民擁有槍支數量最多的國家。2017年，平民擁有的槍支數量超過1,000萬，相當於每100名平民就擁有15支槍。

平民擁槍率為東盟之最

包括軍警在內的政府公職人員則能夠以比一般人優惠的多的價格輕易從政府機構購得槍械，不需要繳付高達40%的稅款，也不需要經過對申請人的生活條件、收入等一系列嚴格的背景審查，使得軍警人員很容易獲得武器。

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HRW）亞洲副主管Phil Robertson指，「泰國實際上充斥着槍支——包括合法註冊和非法擁有的槍支，而監管部門的規管、監督卻時有時無。」他認為，這次大規模襲擊事件表明泰國需要解決的更嚴重、更深層次的問題：

「（事發後）人們立即認為他（班雅）是個瘋子，而且吸毒，從而將所有的焦點放在槍手本人身上，但未有注意這事件所揭示的嚴重系統性問題。」

2020年，泰國就曾發生由一名在役軍方人員實施的大規模槍襲事件，32歲的槍手因一宗房產買賣與人發生衝突，憤怒之下在購物中心及其他地方發動槍襲，致29人死亡，另有數十人受傷，調查人員後來發現他合法持有五支槍；2021年6月，一名前士兵在曼谷一家便利店擊斃店員，後又在一家新冠臨時醫院開槍殺死了一名54歲的病人，槍手認為醫院裏的病人是吸毒者，並說他討厭吸毒者。

泰國衛生部長公共衞生部長阿努廷（Anutin Charnvirakul）上周五被問及軍警人員參與槍擊事件時說：「我們肯定要做一些事情。我相信負責人——總理、警察局長——一定會考慮這個問題，並儘可能地收緊執法。」

特權的擁槍福利

本週一（10日），泰國內政部和皇家警察宣佈正對警察內部研究新的槍管措施，存在暴力傾向、被指控濫用槍支的警察可能會被沒收其配槍或私下合法購買的槍支，已退休警察亦可能受此影響。另外，申請槍支許可證的人在獲得許可證之前，可能被要求出示一份有關其精神健康的醫生證明。

但這些措施恐怕未能從根本上改變泰國軍警內部的擁槍文化。在泰國，軍警之所以能夠輕易購買槍械得益於十多年政府推行的一項槍支福利計劃，該計劃允許政府官員通過內政部下屬的府行政廳（Department of Provincial Administration）來購買槍械。

由於泰國法律對普通槍械商鋪從國外進口槍支設有額度，包括每年30支手槍和50支步槍，這一制度直接導致泰國的槍支價格比外國高數倍。然而府行政廳在從美國等海外生產商購入槍械時則沒有限額，一旦有公職人員申請購買槍支，行政廳便會下訂單、進口槍械，使得府行政廳變相成為了該國最大的槍支進口商，而包括軍警在內的公職人員便可沒有限額的低價購買槍支。

一方面，這一專為公職人員而設的福利措施給犯罪團伙創造了便利。泰國警方今年就在一次搜查中逮捕了一名參與槍支販運的政府官員，據《曼谷郵報》報道，泰國警方此次繳獲的許多槍械都是通過福利制度購得的。

另一方面，恰恰因為槍支的昂貴、難以購得，槍在泰國也成了代表權力、財富和特權的地位象徵。曾在泰國進行實地調研的獨立研究員Michael Picard在接受《時代》周刊採訪時表示，不少警察在公務中使用的手槍都是通過這種補貼制度購入的，而不是政府發放的配槍——在2020年泰國商場內發生的大規模槍擊案中，施襲的軍人合法擁有的5支槍亦通過福利計劃購得。

2020年的襲擊案後，雖有來自軍方的聲音呼籲改革槍支政策，最終卻不了了之。此次舉國震動的托兒所襲擊案發生後，改革的焦點也大多集中在平民持槍和加強對軍警購槍的審核、監管上，在軍方勢力顯赫的泰國，這種維護着軍警權勢的制度可能很難發生根本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