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美國「疫中疫」 長新冠診所何以供不應求?
2020年6月底,來自紐約市的肺部和重症監護專家Aluko Hope幫助在當地建立了最早一批的長新冠診所——學術型醫療機構蒙蒂菲奧里醫療中心(Montefiore Medical Center)屬下的新冠康復診所。兩年後的今天,當地的長新冠診所仍然鳳毛麟角,成為新冠疫情下的另一場「疫情」。
當時,長新冠一詞甚至尚未出現,美國正迎來第二波疫情,確診者的救治尚成問題,許多患者因醫療資源緊張不得不提前出院或從始至終在家接受治療,但意識到急性病症緩解後的患者康復需求的醫生們逐步開始在各地建立專門機構,慢慢形成基本覆蓋全國的長新冠診所。然而,面對可能多達2,300萬的長新冠患者,現有醫療資源嚴重稀缺。
隨着疫情的發展及對長新冠的認識加深,許多美國頂級醫院——包括妙佑醫療(Mayo Clinic)、克里夫蘭醫學中心(Cleveland Clinic)和 馬薩諸塞綜合醫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於2021年初紛紛設立專門機構應對。根據為新冠和長新冠患者提供支援的民間組織Survivor Corps(亦是目前世界最大規模的民間新冠團體)的記錄,美國至今已建立了超過80間長新冠診所,幾乎每個州都有至少一家。
儼如國家的「疫中疫」
由於美國在疫情早期經已出現大爆發,在未有疫苗保護之下,確診患者死亡及重症病例偏高,重症患者因新冠肺炎造成的永久性損傷、或其他遺留症狀而需要數個月以上長期治療的不在少數。截至5月14日,美國新冠關聯入院案例總計超過32萬,這部分長新冠患者對醫療系統已構成沉重負擔。
與此同時,由於初期檢測和治療資源的不足,美國政府並不建議輕症患者去醫院治療甚至做檢測,使得許多診所無法確定患者是否曾經感染新冠病毒,從而無法判斷患者的病症是否是新冠引發的後遺症。此外,一些輕至重症的患者未能得到及時治療,以致於後期出現很多棘手的長期症狀。Hope醫生表示,許多他遇到的最棘手患者便屬於這個群體。
根據非盈利醫療服務研究機構Fair Health就數萬宗保險索賠進行的分析,美國有超過四分三長新冠患者在初次感染時未能接受住院治療,賓夕法尼亞大學傳染病學助理教授Dr. Paddy Ssentongo對《紐約時報》表示,這意味着在那些「未曾住院、卻出現更加嚴重的殘障的人之間」的又一場疫情。
據Suvivor Corps的記錄,目前美國的長新冠專門診所多為大型醫療機構,尤其是研究型醫院的下屬部門,但也有由私人執業醫生建立的康復中心。基於這些都屬於私家醫療機構,民眾需要自費或靠自身的醫保覆蓋醫療費用。當中,研究型醫院除治療患者外,還發揮着搜集醫學證據、進行醫學研究的作用。
然而,很多這些診所都要求患者提供新冠確診證明。來自蒙大那州(Montana)的家庭醫生Brad Nieset是個例外,他開設了該州唯一一家專治長新冠的診所,不要求患者提供陽性病毒檢測結果。迄今為止,該診所已經治療了約600人,目前等候的患者最長已經排到了約一個月後。
需要更多醫生、護士、醫療助理…
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全球健康研究所的政策副主任Gavin Yamey博士表示,長新冠治療「要從初級保健開始」。由於專科醫生數量不足,而且許多人根本也無法負擔專科醫生提供的服務,Yamey認為長新冠最終還是要依賴大多數美國人都有的家庭醫生(Primary Care Physician)。
目前,美國累計確診已逾8,230萬宗,佔總人口約25%,死亡病例更突破100萬宗。近期一項聯邦監察報告預估美國長新冠患者群體約在770萬至2,300萬之間,但散佈在各州的這些私家診所、醫院部門所提供的資源各異,難以估計其接收患者的總量,但許多媒體報道反映患者須等待數月才可獲得服務。這多少反映相關的醫療資源嚴重不足。
Suvivor Corps建議指出,由於長新冠患者往往有複雜的病症,在理想的情況下,診所應為每位患者匹配由3至4名醫生組成的會診小組,來設計綜合性的治療方案,例如如果患者有長期性頭痛、腹瀉和氣促,那麼應由胸腔內科、腸胃科和神經科醫生來共同為其治療,且最好每兩周與患者線上或線下複診來了解其恢復情況。
不過,現實中散佈在美國各州的長新冠診所醫護、科系、和檢測資源配置各異,鮮有診所能滿足這一條件。史丹福大學新冠後遺症診所總監Linda Geng說,為了看更多的病人,診所不僅需要更多醫生,還需要更多護士、醫療助理和賬單協調員。鑑於疫情之前就一直困擾醫療界的人員短缺問題,這個問題十分棘手。2019年,美國的醫生數量估計比滿足需求所需的少2萬名。而疫情引發的一輪大規模辭職後,醫護短缺現象更加猖獗,醫院實在很難找到額外的人手。
目前Geng所在的診所會為每位患者安排一位醫生進行檢查,再根據情況轉介患者給相應的專家,如此最大限度的發揮單薄的人力,即便如此,診所每周也只能為五或六名新病人接診,輪候時間已達數月。
政府支援「聊勝于無」?
今年4月,拜登政府發佈備忘錄宣佈,加快對長新冠的現有研究,研究如何在聯邦層面保護長新冠患者,並在三個月內就對長新冠患者的服務和支持發佈報告。備忘錄中承諾政府將在2023財年投入2000萬美元,用來調查醫療保健系統如何能夠最好地安排和提供對長新冠患者的護理,推動發展多專科診所,為初級保健醫生提供遠程專家診療支援。
另外,在總計5.8萬億美元的2023財年預算計劃中,拜登政府要求為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增加2500萬美元資金用於長新冠的研究,包括加深對長新冠的特點、風險因素、潛在發病機制和影響的了解。需要注意的是,預算計劃尚待國會審批,而在整份計劃中僅軍用撥款就達到約7700億美元,給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撥款達到84億美元(包括在預防未來的疫情、加快部分藥物的審批速度、膳食保健品的註冊等方面的支出)。相比之下,在長新冠上的銀碼之少,某程度亦反映美國人一向「醫療自負」的慘況,公共支援相當有限。
就用於改善長新冠醫療服務的2000萬而言,紐約西奈山衛生系統(Mount Sinai Health System )的康復創新主任David Putrino認為這筆資金遠遠不夠:「我們現在說的是2000萬美元,要為一個造成大批人口傷殘的衛生事件建立協調不同醫療部門的護理,且這個狀況估計至少影響了全美2%的人口、涉及對患者多個系統、器官造成影響,這是複雜的護理,用2000萬美元做不了什麼。」
美國的「疫中疫」並非該國特有的現象,面對長達兩年多的新冠疫情,世界各地也均面臨相似的長新冠治療和資源問題,需要各有關當局及早應對。